第二天一早,張斐帶著一群護衛(wèi)跟著王二出了城,還喊上了張平。
這小子如今吃的好,長的膀大腰圓的,雖算不上天生神力,可也差不了多少,身上那肌肉一塊塊鼓起,和頭牤牛似的,有他跟著張斐心里能安心點。
安河村倒是不遠,除了惠城走了三里路便到了。
村子里見這么一大群人來,趕緊去通報了村正。
那村正出來一見這架勢嚇一跳,這呼呼啦啦的得二三十號人了,各個都是五大三粗的惡仆模樣,敞這胸膛,袖子撩起了老高,一副準備干架的樣子。
打頭的那個年輕人腰上還系著縣男的腰帶,這是位爵爺啊,心想該不是村子里的哪個小子招惹了人家,這是來尋仇了吧?
村正迎了上去“這位爵爺,不知道有何貴干?小的是這村子的村正。”
“老丈請了,我今日是來找人的?!?p> 村正心想壞了,果然是哪個小子把人給得罪了,這會找上門來了。
“不知爵爺來找誰?”
“找司徒郜?!?p> “?。俊贝逭仁且汇?,臉上有點疑惑的神情“不知司徒郜怎么得罪了爵爺?這其中是不是有啥誤會?”
司徒郜雖說成日醉酒,可從未得罪過人,也沒什么劣跡,村正想著是不是有什么誤會,眼前這爵爺還能如此好聲好氣的說話,想來應該是講理的人。
這話倒是把張斐弄的一愣“得罪我?沒有啊?!?p> “那。。?!贝逭粗砗鬄鯄簤旱亩柸?,一頭的黑線,一時也不知道說啥。
“老丈,這司徒郜可是你們村子里的人?”張斐準備先問問清楚,王二昨日雖是打聽了,但也就是個大概。
村正點了點頭“正是,司徒郜正是咱么安河村的人?!?p> “那你給我說說他的事?!?p> “哎。。?!贝逭龂@了口氣“也是個苦命的孩子,這位爵爺若是不嫌棄,到寒舍坐坐?”
“行?!?p> 張斐跟著村正去了他家,把護衛(wèi)們安排在院子里,讓他們自己休息。
村正讓自己婆娘去倒了杯水,而后開始說道:“這司徒郜打小就沒了父親,他娘一個婦道人家把他拉扯大不容易,前幾年他外出了一次,聽說是去了北地,結(jié)果他娘就這么去了,過了三年后他回來,便成了如今這樣子。”
“他娘的死和他可有關(guān)系?是不是被他氣的?”張斐問了一句,他還清晰的記得昨天司徒郜的那個眼神,忒嚇人了。
村正搖了搖頭:“這倒是不知,不過他娘打小便讓他讀書,希望他考個功名,結(jié)果這小子一跑就是三年,想來也有這個原因吧?!?p> 張斐摸了摸下巴,估計應該是,這個年代平民想要讀書那代價可不小,一個三口之家,一年不吃不喝都不一定供的起一個讀書人,他娘一個寡母拉扯他長大,還供他讀書,結(jié)果這小子一跑就三年,換成是他估計也得被氣死。
又和村正聊了會,打聽了一些司徒郜以前的事,便告辭離開了。
村正看著這離開的一伙人,搖了搖頭,也不知道這是福是禍。
王二領(lǐng)著來到的司徒郜的家,倒是生出了一股親切感,和他剛穿越那會所住的屋子倒是差不多,兩間木屋帶個小院子。
張斐讓人山前喊門。
‘啪’
院子的門直接開了,沒鎖。
“去里面看看,在不在?!?p> 護衛(wèi)‘諾’了一聲,往里走,到了木屋前,伸手一推,屋子的門也開了。
護衛(wèi)朝里打了一眼,便回來了“東家,人在床上睡著呢。”
張斐心想這心是多大,門都不關(guān)就睡。
讓護衛(wèi)留在了外面,自己一人進去了。
到了屋子里一看,好家伙,這比自己當初還窮啊,屋里就一張床。
這說是床,其實就是兩條凳子上放了塊破門板,再墊了層稻草,便是個床了。
“司徒郜?!睆堨澈傲司?。
司徒郜趟床上半點反應沒有。
“嘿,醒醒。”張斐伸手推了一把。
那司徒郜眼睛睜開了一絲,迷迷糊糊的看了他一眼,而后一轉(zhuǎn)頭接著睡了。
張斐眨了眨眼,兄弟給點反應?這么一大活人跑你家來,你一點反應都沒有?萬一真是歹人咋辦?
是人都有三份氣,這么被無視張斐也有點上火了,一腳踹了上去“起來了!”
被這么一踹,司徒郜倒是真晃晃悠悠的坐了起來,身子靠著墻,瞇著眼這么看著他,也不說話。
兩人就這么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得有刻把鐘。
“我請你吃飯?”張斐說了一句。
他是真不知道說啥了,先前打好的腹稿,此時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就司徒郜現(xiàn)在這狀態(tài),說啥都是白瞎。
那司徒郜卻是起身下了床,就站他旁邊。
“你真行。”張斐露出個無奈的表情“走吧,在外面?!?p> 到了院子里,讓人去隔壁家借了桌椅板凳,就搭在了院子里。
護衛(wèi)手里提著的兩個食盒拿了上來,有酒有菜有湯。
剛擺放好,司徒郜一屁股就坐了下來,也不客氣,伸手就吃。
張斐就在一旁看著,心想著等你丫的吃完,小爺好好的找你談?wù)劇?p> 結(jié)果這邊司徒郜剛吃完,他還沒開口,就起身回屋子里了,往床上一趟,怎么喊都不起來。
無奈,張斐只得先回去了,他也不能干耗一天啊。
第二天一早他又來了,那司徒郜照舊是吃完了就回去躺著,怎么喊都沒用。
幾天一試,張斐發(fā)現(xiàn)司徒郜除了吃飯喝酒的時候有點人樣,有時吃著吃著還會哭出來,其他時候就如朽木般,根本無法溝通。
當然如果提起他娘,他還是會有反應的,不過那樣風險太大,作死作一次就行了,次次都作那就是送死了。
如此一連半個月,張斐每日早上來給他送吃的,在他飯的時候大灌雞湯,什么功成名就啊,什么光耀門楣啊,反正能說的都說。
還拿自己舉例子,說自己爹娘走了后,自己如何如何,如今又如何如何,反正就是忽悠。
反正他自己覺得,要是有個人天天在他身邊這么嘰嘰歪歪他自己是肯定受不了的,此時張斐那驢脾氣也上來了,就打算和司徒郜耗下去了,就看誰先受不了。
“司徒郜你整日如此頹廢,你娘若是在天有靈肯定也不愿看到是不?”
“你不為自己想想,也得為你死去的爹娘想想。”
“不說光耀門楣,你便是留下個一兒半女,你雙親在天之靈也能欣慰,你說是不?”
張斐說的口干舌燥,拿起桌上的茶水便喝了一口。
“我娘。。?!?p> “你娘怎么了?嗯?”張斐忽然愣住,司徒郜居然開口說話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他開口。
司徒郜卻是不管他的驚詫,一雙無神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前面“我娘從我兒童時起便讓我讀書,家里窮,買不起筆墨紙硯,我娘便兼了數(shù)份工,一日只能睡上兩三個時辰?!?p> “娘在城里的酒樓里打雜,每日酒樓里有剩下的飯菜,娘便討要些回來,那剩飯剩菜糊在一起我不愿吃,娘便和我說這是酒樓里的新菜式,每日也只有晚上吃飯時在飯桌上,才能和娘相處片刻說上幾句話,吃完飯娘又要忙著做帶回來的雜活?!?p> 司徒郜說起他娘的時候,眼中終于不再毫無神情,而是透露出一股濃濃的傷感。
“連著幾年,我始終過不了鄉(xiāng)試,考不上童生,我知道自己不是這塊料,我娘總是鼓勵我,說明年一定行?!?p> “二十二歲那年,我聽聞北地胡人襲擾,便離家出走,我自小力氣大,孩童時便不比大人力氣差多少,我知道我若是參軍,必定有出路?!?p> “瞞著娘,我隱姓埋名偷偷的一個人去了北地,三年的時間,我立下大小軍功無數(shù),卻遭上官嫉妒,占了我的軍功還處處打壓,一氣之下我便斬了上官逃了回來。”
“回鄉(xiāng)后才知道,我離開后我娘思念成疾,沒多久便去了,只留了這件書生長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