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新覺羅·胤禟明顯感覺到若琉與他之間的生疏,伸出的手僵硬地停留在空中。
是了,那天他看見若琉,本是歡愉,突然想起自己早早夭折地妹妹,才惘然若失地離開。
這茶樓,原也是他的傷心之地。
或許當(dāng)日他愿意救下若琉是無心之舉,而收留卻是私心。
可就算是見她會感傷,他還是會每每想起,唯獨(dú)不愿到茶樓看上一眼。
然而此時(shí)此刻,他多希望若琉便是他的妹妹,縱使沒有血緣關(guān)系,又如何?
他只想,待她好。
“若兒?!必范K輕輕喚了一聲,似是有些無奈,又再次伸出手去搭著她的肩膀。
這一次,她沒有躲開。
若琉像人偶一般,任由他搭著,她知道了胤禟的身份之后,她并不是不能接受,原以為公子是京城某個(gè)大戶人家的公子,如若她稍有不慎犯了錯(cuò),或許對她還可以小懲大誡。
可如今,他是高高在上的九阿哥,是一不小心沖撞了,都是各種會被砍頭的大罪,她如何擔(dān)當(dāng)?
她擔(dān)當(dāng)不起,又怎敢再如最初時(shí)一般。
若琉的雙手握得更緊了,隨著愛新覺羅·胤禟的靠近,心臟也跳得越發(fā)快了。
她第一次有了這樣的感覺。
“若兒,在你面前,我并非是什么九阿哥,我還是那日在萬春樓樓前救下你的公子,你只需當(dāng)我是兄長一般,我從來沒有把你當(dāng)作是下人?!必范K發(fā)覺出若琉的緊張,語氣更加輕柔,如和煦春風(fēng)。
他注視著若琉的兩頰,微微泛著紅潤,忍不住伸手輕撫了她的秀發(fā),又撥弄了幾根零散的發(fā)絲,將它們整理放置于耳后。
若琉依舊沒有回應(yīng),也不知如何回答,只安安靜靜地站著,低著頭。
“若兒,城西那家生煎……”胤禟頓了頓,他俯下身,上揚(yáng)的嘴角顯得他有一絲邪魅,他緩緩靠近若琉的左耳,似是聞見了一陣包子油膩的香味,根據(jù)從石婆婆那了解到的若琉的喜好,便大膽猜測,“味道可是還好?”
“哪是還好,明明是極好。”若琉不滿地暗自小聲嘟囔,可聲音正好不大不小,一字不漏地進(jìn)了胤禟地耳朵里。
“是么?那我改日去瞧瞧,是不是如你所言?!彼敌Φ馈?p> “豈能有假?我何時(shí)誆過爺。”她似乎不再拘謹(jǐn)。
“那,我怎知你并非是誆我?若果真如此,我便要日日買下他家所有生煎,日日食,絕不讓人知曉,更不同人分享?!彼f笑道。
若琉又想起他九阿哥的身份,換做別人,她只會覺得是口出大言,可是他,便不是稀奇,大概也只有像他一樣的人才會說得如此稀松平常。
到底,他們不是一類人。
她抬起頭,勉強(qiáng)扯開一個(gè)笑容,小心回應(yīng)道:“爺莫開玩笑了,不過是街邊吃食,并沒有我說的極好,爺可切莫當(dāng)真了。”
“若兒,你可是還在怪我不曾告訴你身份?”胤禟收起了笑容。
“爺,若琉怎敢怪您?”她的手背有些發(fā)紅。
“那為何如此生分?”他微怒道,搭在若琉臂膀上的手無力的下垂,聲音有些急切,“不過是阿哥的身份,就不能摒了這身份,同原來一般待我么?”
“我……不知……”她有些為難。
“若兒,你可知我為何將你取名為若琉么?”
胤禟看了一眼若琉,苦笑了一聲,算是對自己放不下的譏諷。
他繼續(xù)說道:“我九歲那年,我的親妹妹出生了,額娘和我都滿是欣喜,皇阿瑪爺讓人送了不少賞賜來,可沒有多久,我這剛出生不久的妹妹不小心染了重病,沒幾天就不治而亡了?!?p> “爺,我……”若琉想說她已經(jīng)從石婆婆那里聽說過了,卻沒有說出口的機(jī)會。
“我額娘為了安慰我,就拿了一株若榴樹給我,告訴我說人死之后都會變成樹,說它會陪著我的,后來我知道了,人死是不能復(fù)生的?!?p> “爺……”她聽著也覺得難過。
“那日萬春樓前,救下你只是偶然,后來,我也是太想念妹妹了,才將你當(dāng)作她,額娘選名字時(shí),心里選定了‘琉’字。”
原來從一開始,他就想把她當(dāng)作自己的妹妹。
但她畢竟不是她,所以他才會喚她“若兒”。
“若兒,我知你不是,卻也是真心將你當(dāng)作妹妹看待,對你瞞了身份是我不好,可你若知曉了,我也怕你像如今這般生分?!彼f得很認(rèn)真,一字一句皆是真心。
“爺,既是如此,你怎能狠心將生煎都買下,還不同人分享?”她轉(zhuǎn)回原來的話題,打趣道。
“小爺有錢,小爺也樂意,有何不可?”他開懷大笑,心里莫名總覺有一絲不對,卻又說不出,但是見若琉終于回到了最初的樣子,也不再多想。
“爺?!比袅鹧鲋^,用乞求的目光注視著他,開口道:“爺,可否將我?guī)?,那么多生煎,吃不完,豈不是浪費(fèi)?有我在,不會浪費(fèi)許多的?!?p> 她拍了拍胸脯,以示保證。
“若兒,這可你說的,那我將他們家買下,日后,你想吃多少便吃多少?!彼麧M懷欣喜。
此刻的他,只想將若琉當(dāng)作妹妹一般,對她好,百般好。
他相信那遠(yuǎn)在天堂的妹妹定不會怪他,若她能夠看見,知道她曾有一個(gè)會疼愛妹妹的哥哥,心中也必是欣喜。
湛藍(lán)的天空上,一朵朵潔白如雪的白云飄來,漸漸的聚在一起,又慢慢散開,宛如少女揭開面紗后的笑顏。
一會兒,煙消云散,天,又是一片一望無際的湛藍(lán)色。
一個(gè)小廝打扮的人進(jìn)了茶樓,急匆匆地跑進(jìn)后院,先是東張西望,再朝著一處低頭疾走,竟也沒有人攔著,走到里廳門口,見里面的人相談甚歡,著急地在原地來回走動(dòng),最后沒有法子,盡量壓低了聲音,才叫了一聲“爺”。
聽見動(dòng)靜,里廳頓時(shí)安靜,只聽見一聲“進(jìn)來罷”,那小廝才敢進(jìn)去。
他走近胤禟身旁,附耳了幾句,即刻便退下了。
“若兒,今日有些晚了,我得回去,改日再來,可好?”他有些舍不得。
“嗯?!比袅饝?yīng)了一聲,還想再問,“爺……”
胤禟已經(jīng)走出兩步遠(yuǎn),聽見聲音,又轉(zhuǎn)身問道:“何事?”
“無事?!彼p輕一笑,甚是好看。
她其實(shí)是想問,今日的“改日”,是哪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