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背就背,七天后檢查,若兒記著了。”若琉撅起嘴,不滿道。
也就知道欺負她了,一點兒都不憐香惜玉。
若琉極不愿意地俯身做禮,立即轉(zhuǎn)身離開。
胤禟笑著搖了搖頭,輕嘆了一口氣,心想道:“果然還是孩子心性?!?p> 走出殿門,春日的暖陽便送來了它的溫暖,迎面的春風(fēng)中,還夾著花草的氣息,淡淡芬芳只覺正好,若琉頓時心曠神怡,屋內(nèi)所有的陰霾,彼時已是煙消云散。
“日后若想聽曲兒了,便來此處尋我?!?p> 她耳邊忽然響起此前艾正的聲音,上次去御花園是何時,似乎很久未去御花園了?
“要不……去看看。”若琉自言自語道,可看了看手里的《聲律啟蒙》,她皺起眉頭,咬著牙站在原地。
然而隨后,她便放松了表情,抬了抬眼,又聳了聳肩。
“不是還有七日?大不了少睡會,多背,應(yīng)該是可以的?!彼南氲?,還是去瞧瞧罷,或許今日艾正并不在那,到時,她也只能回來,一心只背手中書。
若琉再看了一眼手里的書,不免有片刻的猶豫,可隨后,她只是加重了手握緊的力氣,又稍稍放松了些。
腳下的步子仿佛生了風(fēng),輕快猶疾,再加上這段時間對紫禁城的熟悉,從乾東五所到御花園的時間,并沒有很長。
只是在半路時,若琉才想起她將沐兒丟下。
幾日前,沐兒去小廚房拿剛燒開的水時,路上不小心將自己的一只腳燙傷,至今未愈。
故而,若琉并未返回,只身進了上次的假山山洞之中。
“艾正?”若琉趁著四周無人,悄悄溜進山洞,山洞中的光線并不強,但足以看清洞內(nèi)的一切,她見洞中無人,心中已然明了,可還是喚了一聲。
說不定,他便在這附近。
若琉再次小聲喚了一聲“艾正”,可許久也沒有得到任何回應(yīng),她垂下眼簾,轉(zhuǎn)身欲離,卻忽然聽見有人在叫自己。
“可是若琉姑娘?”那人問道。
“是?!?p> “是我?!卑躁幇堤幾叱觯m逢陽光射入假山間小孔,光打在他的臉上,將他的臉清晰的展露在若琉面前。
光潔白皙的臉龐,透著棱角分明的冷俊,濃密的眉下,是烏黑深邃的眼眸,眸中泛著迷人的色澤。高挺的鼻,絕美的唇形,無一不在張揚著高貴與優(yōu)雅。
這般樣貌,哪里像個侍衛(wèi)?
侍衛(wèi)不應(yīng)該是身長八尺,豹頭環(huán)眼,燕頷虎須,聲若巨雷,勢如奔馬,最關(guān)鍵的是皮膚黝黑。
更何況,一個侍衛(wèi),竟透著拒人于千里的氣質(zhì)。
若琉有片刻的走神,再看時,正好對上艾正那雙柔和的眼眸,他正揚著嘴角微笑,只有說不盡的親近感。
他周身哪里還有令人壓抑的氣息。
定是要背誦的緣故,惹得她心煩,眼前都出現(xiàn)幻覺了。
若琉回以一個淺淺的微笑,道:“原來你在這?!?p> “方才我見一人影過來,還以為是被人瞧見了,若不是聽見若琉姑娘的聲音,倒真不敢出現(xiàn)?!卑忉尩?,“只是,這回怎不是二位姑娘一同前來?”
“沐兒的腳受傷了,不方便。”
“原是如此,若琉姑娘?!卑p輕一笑,“不,是若琉,今日怎會來此?!?p> 若琉無奈將手上的書舉到合適的高度,面上頗為為難,道:“也不知怎得,主子讓我將這本書記下,可是這些字,許多都從未見過?!?p> 艾正從若琉手里自然接過,看了看書名,又翻開看了幾眼,這書中的內(nèi)容他再熟悉不過了。
“我倒是讀過幾年書,正巧這本背過,若有不懂,可問我。”
“真的嗎?”
“嗯。”艾正點點頭。
“那真是太好了,不過,現(xiàn)在我倒是想聽曲,可否請你吹上一曲?”若琉轉(zhuǎn)了一圈眼珠子,笑容是極燦爛,總覺得有一種不懷好意。
“好?!卑男θ萑玢宕猴L(fēng)。
他張望了一下,便從近處摘下一片葉子,緩緩放置于兩唇之間,他從口中慢慢吐氣,吐出的氣隨著葉片的上下振動變成了不同調(diào)子的聲音。
幾個不同的聲音連綿不絕,婉轉(zhuǎn)動人,猶如山間鳥鳴,清脆歡快。
曲音時快時慢,快時如帆船遇急流,順風(fēng)而行,一日千里,萬水千山不過過眼云煙,慢時如帆船遇靜水,泛舟湖上,碧水青山,好似人間仙境。
“好聽?!币磺?,若琉忍不住拍手稱贊。
“多謝。那,若琉可聽出什么了?”艾正問道。
上一次,若琉能懂他心中之失意,不知這次,她又能否知曉他此刻所想。
“也不知怎得,我眼前并未出現(xiàn)什么畫面,但總覺得,此刻的你不再感傷,似乎有一種,有一種……”若琉思考了一會,還是沒能想到一個合適的詞。
“我說不出,大概是拋開了所有,就好像什么也不管之類的吧?!彼櫰鹆嗣迹撛趺慈バ稳莶藕媚?。
“忘乎所以?!卑舆^若琉的話語。
“對,正是此意,忘卻所有,沉醉其間。”若琉連連表示贊同。
“我看吶,若琉伺候的主子不該讓若琉背這《聲律啟蒙》,應(yīng)該將成語大全背下,不然,別人說什么便是什么?!卑龢返瞄_懷,放肆的笑聲掠過天際。
忘乎所以是貶義,是指由于過度興奮或驕傲自滿而忘記了言行應(yīng)該把握的分寸。
如此,是夸贊,還是嘲諷?
但是他知道,她并沒有其他意思。
然而,若琉不免疑惑,并不明白他話中之意,只是蹙著眉原地焦急。
有那么一瞬間,她竟覺得艾正被爺附了身,尤其是方才的打趣和笑容。
分明的輪廓,就連眉宇間都有一種相似的氣息。
定是手里的這本書,一看見總能想起爺那句縈繞在耳邊的話語。
“七天后背誦。”明明只有五個字,左耳進,右耳出,無需一盞茶的時間,便能拋之腦后。
可偏偏,一個字也出不去。
到底是進過漿糊,連耳洞都被堵住了。
“忘乎所以可不是用來夸人的?!卑忉尩溃安⒉皇且粋€好詞。”
若琉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他,“難道不是忘記所有意思?”
“是,也不是?!卑Φ溃疤焐辉缌?,若琉該回去了?!?p> 若琉原還是似懂非懂的樣子,經(jīng)艾正提醒,才發(fā)覺已是該回去的時候,簡單道了別,便轉(zhuǎn)身離開,卻聽得一個聲音從身后傳來。
“回去可要多看看書?!?p> 她轉(zhuǎn)過頭,吐了吐舌頭,旋即迅速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