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為何,她忽然覺得他們,很快便能再見面。
蘇若琉的嘴角不由自主地輕輕上揚(yáng),這一刻,她只覺陽光正好。
回房間的路上,蘇若琉遇見了蘇琦,也不知怎的,此刻的她竟是覺得蘇琦也是面帶著善意的,便無意識地?fù)P了揚(yáng)嘴角。
隨后她瞧見蘇琦不可置信的目光,驚覺自己的表現(xiàn)不合時(shí)宜,猛的攥緊雙拳,仿佛只有如此,才能讓自己免了這份多余的尷尬。
蘇若琉又下意識地緊抿著雙唇,加快了腳下步伐,可腳上如同背負(fù)了千斤擔(dān)重,即使她再用力,也不過是比往??炝艘环帧?p> 在這一盞茶漫長的時(shí)間里,她似有一種斗轉(zhuǎn)星移、春去冬來的錯覺,看秋時(shí)落葉如何一點(diǎn)一點(diǎn)滲進(jìn)土壤消失不見,又在來年春時(shí)于枝頭展露一方尖尖角。
古有莊周夢蝴蝶,今有她蘇若琉不夢自游離。
再回過神時(shí),眼前便是拐角,她只需側(cè)身一轉(zhuǎn),身后便可沒了某人的目光。
“蘇若琉你給我站??!”蘇琦大聲叫出了她。
蘇若琉收回懸在空中的腳,緩緩閉上雙眼,再一次攥緊雙拳,懊惱自己沒有在拐角閃身而去。
其實(shí)她可以充耳不聞,瀟灑離去,可心有愧疚,雖并未招惹,但此刻蘇琦心中怒火卻是她無意點(diǎn)燃的。
而她,既已決定在蘇府與人為善,只要人不犯她,她便不會犯人。然此次卻是她無意為之,那平息她人之不悅,便是與她有關(guān)了。
蘇若琉盡力面帶微笑,緩緩轉(zhuǎn)身,不急不慢地問道:“大姐姐可是有事請教?”
眼見著蘇琦張著大嘴好似就要破口大罵,卻轉(zhuǎn)而一笑,再無半點(diǎn)惱意,她開口道:“若兒吶,今后便在我們蘇府好好的,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可跟姐姐說,只要是姐姐做的到的,定盡心而為?!?p> 蘇琦的這一聲“若兒”讓蘇若琉心中不禁一陣寒顫,她倒不是怕,只是這是蘇琦第一次這般喚她。
莫說這一聲叫的倒是親切,不知情的人還真會以為她們是真真切切的姐妹情深??扇羰巧碓谄渲校ㄒ彩侵肋@一聲“若兒”,有多讓人瘆得慌。
“姐姐莫不是得了失心瘋?怎這會兒忘了我們之間是如何相親相愛了?”蘇若琉忍不住以話反擊。
她本以為蘇琦會一改反常,變回往日那個趾高氣揚(yáng)卻呆頭呆腦的蘇家大小姐,可不曾想,蘇琦非但沒有跳腳,反而保持著原有的笑意。
她道:“姐姐自是不會忘了我們此前的姐妹情誼,但今后我們姐妹倆相處時(shí)日無多,姐姐也還是要好好珍惜的?!?p> “這是何意?”蘇若琉沉下臉來,冷聲問道。
“沒什么。”蘇琦裝腔作勢地嘆了口氣,好讓人覺得是她命不久矣。
“難不成姐姐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癥?有道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彌留之際想起姐妹情深?!碧K若琉冷笑一聲,心中悄然升起幾分警覺。
時(shí)日無多,到底是她蘇若琉還是她蘇琦?怕是秦氏要對她下手了吧。
她同她這么說,無非是想讓蘇琦以為她想不到此處全無防備,好在那日來臨時(shí),好有個脫身之法。
當(dāng)然,她還有另一個目的,激怒蘇琦,也許就能知道得更多。
可蘇琦好似看出來她的心思,依然未惱。
先前九阿哥他們來到府中,蘇琦并不知,待她聽到消息匆匆趕來時(shí),卻只瞧見蘇若琉同九阿哥依惜告別的場景,她惱了。
可一想到額娘對她說有法能將蘇若琉趕出府去,她便忍下了。而今,不過是言語上的挑釁幾句,她又有何不能忍?
等蘇若琉被趕出了府,那在這個蘇府里,她仍舊會是那個唯她獨(dú)尊的蘇家大小姐。
一想到這,蘇琦心中便更是平靜,她笑而不語,更是不在意蘇若琉說的話,她只極輕地點(diǎn)了頭,并不是認(rèn)了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癥,而是分別前最后應(yīng)守的禮節(jié)。
蘇若琉愣在原地。
她仿佛能聽見從自己胸口傳來一上一下跳動的聲音,一遍一遍訴說著“時(shí)日無多,時(shí)日無多……”,腦海中也浮現(xiàn)出一個個她死去的畫面。
天色漸漸下沉成灰黑,直至夜幕降臨,將整個天地籠罩。
蘇若琉沒有點(diǎn)燈,只任由著自己在這波云詭譎的夜色中越陷越深,千千萬萬個死局,便會有千千萬萬種解法。
只是這不多的時(shí)日里,她能否準(zhǔn)備妥當(dāng)?
可在不久的那一天的到來,她會明白她此刻所想,不過是杯弓蛇影。
亦會在不久之后,明白一切的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數(shù)。即便她失聲痛哭,即便她抗?fàn)幰詫Γ詈蟮慕Y(jié)果也只是繳械投降,默然接受。
夜,打破了盛放靜謐的琉璃盞,披著琉璃碎片,在無聲之中閃爍著丁點(diǎn)光芒。
蘇若琉的下唇不知何時(shí)被咬出了血,溫暖的血液沿著嘴角緩緩流進(jìn)嘴里,在舌尖綻放著微末甜意。
那一坐在屋內(nèi)中心的、若隱若現(xiàn)的沒有魂的人身,在月光下,像極了虛幻的泡影。
“小姐?!毙☆穆曇舸蚱屏舜丝酞?dú)有的寂靜。
她點(diǎn)了燈,光亮了滿屋。
“小姐,怎么不點(diǎn)燈呢?都這么黑了。”
“這樣的夜里,怕是可以做許多事了吧?”蘇若琉被突然亮起的燈火晃了雙眼,邊揉著雙眼,邊學(xué)著歷經(jīng)滄桑的老人的口吻。
小町的雙頰忽然開始泛起紅暈,帶著難掩嘴角的笑意,將最后一支蠟燭點(diǎn)燃。
她應(yīng)道:“這黑燈瞎火的,確實(shí)容易出現(xiàn)一些讓人害羞的事情?!?p> 蘇若琉回過神,瞬時(shí)明白了小町的話中之意,雖皺起了眉,但臉上立時(shí)浮了一層同樣的紅暈。
她柔聲呵斥道:“小町兒,可別胡說?!?p> “是,小姐?!毙☆室飧I硇卸Y,可眼里仍是先前的笑意。
“好了,在我面前還裝模做樣呢?你這里的小心思誰看不出來?”蘇若琉輕輕指了指小町的胸前。
“那是,我家小姐是誰?自是能瞧見我這的小心思不是?”
“你啊。”蘇若琉無奈晃了晃頭,倒是突然想到什么,問道,“小町兒,你可記得艾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