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算賬

　　那老道士眨眼間已鉆入戰(zhàn)圈，飛速打了個(gè)圈圈，連出四掌，掌風(fēng)將四名小道士推出數(shù)步。

　　之后，一個(gè)閃身立在方大孝身前，伸手搭在他手腕上，笑道：“久聞方副幫主大名，幸會?！?p>　　那老道士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迅捷異常，電光火石間拆散五人，這等輕功及身手，世所罕見。

　　在場眾人，無不暗暗贊嘆。

　　馮守中看在眼里，心道：“許久不見，荊師兄的功力又大有進(jìn)境?！?p>　　臨敵緊急之際，方大孝右手手腕突然被對方扣住，他數(shù)度暗運(yùn)內(nèi)力，手腕竟絲毫掙脫不開，連動一動都不能，這一驚實(shí)屬非同小可！

　　心說：“此人是何等來歷？內(nèi)功竟然深厚至此。”

　　方大孝強(qiáng)壓怒火，道：“請問道長法號？”

　　那老道士松開手，后退一步。

　　方大孝忽覺千斤重?fù)?dān)瞬間卸去，胸中一陣翻騰，不由自主退后一步，面色如土。

　　只聽那老道士說：“貧道真武派荊鈺?！?p>　　方大孝甩手負(fù)后，暗地里旋轉(zhuǎn)手腕以活血，哼了一聲，道：“原來是真武派二號人物歸元子，失敬！”

　　方大孝雖然嘴上說著“失敬”，面上卻毫無尊敬神色，臉色鐵青。

　　荊鈺不理會他，轉(zhuǎn)身去查看徒弟的傷情。

　　見那小道士躺在地上傷勢嚴(yán)重，不禁臉罩寒霜，回頭瞪了方大孝一眼。

　　隨之起身，向人群環(huán)視一圈，目光停留在一個(gè)老僧身上。

　　他面上寒霜倏退，微微一笑，上前拜見道：“貧道見過悟性大師?！?p>　　悟性雙手合十，還禮道：“阿彌陀佛，數(shù)年不見，道長容光更勝從前?！?p>　　荊鈺問道：“智顗大師可還康健？”

　　悟性道：“智顗主持一切都好，多謝道長關(guān)心?！?p>　　兩人寒暄完畢，荊鈺見馮守中也在，笑著上前道：“這不是馮師弟嗎？好久不見，為兄想念的緊??！”

　　馮守中亦笑著迎上，道：“荊師兄別來無恙?！?p>　　兩人多時(shí)不見，相見甚歡，好不熱絡(luò)，反倒冷落了周邊他人。

　　一乞丐走到方大孝身邊，關(guān)心道：“幫主，您沒事吧？”

　　方大孝橫了他一眼，道：“你看我何曾有事？”

　　那乞丐自知說錯(cuò)話，急忙改口道：“這些臭道士頗有點(diǎn)手段，現(xiàn)在又來了幫手，如何是好？”

　　方大孝也正發(fā)愁這事，心說：“之前聽說過真武派武功獨(dú)步天下，可沒想到竟這般厲害！

　　這荊老道一出手，輕輕松松就把我壓制的動彈不得。

　　此番上山跟來的幫眾雖多，但是武藝高強(qiáng)的寥寥無幾，難不成就這樣無功而返？

　　這回去在幫主面前，可不好交代?！?p>　　馮守中把孟讓引薦給荊鈺，兩人互打了招呼。

　　荊鈺見孟讓為人粗獷，眉目兇惡，不知馮守中和他如何相識，是何關(guān)系。

　　還不及細(xì)問，便聽人群中叫道：“你們有完沒完？廢話說完，趕緊讓開，我們要上峰。”

　　荊鈺見叫囂的是丐幫中人，面上再度沉冷，負(fù)手走到幾名小道身前，拱手對眾人道：“此天劍峰乃敝派真人閉關(guān)清修之所。

　　敝派掌門于一月前上峰閉關(guān)修煉，至今尚未出關(guān)。

　　掌門閉關(guān)之前曾有明令，任何人等不得靠近打擾，是以不敢放諸位上去，還請諸位理解。

　　待敝派掌門出關(guān)，屆時(shí)得他同意，便可邀請諸位上峰一覽。”

　　“笑話！若到時(shí)候他不同意，豈不是還要阻擋我們？”

　　方大孝聽出了話中的機(jī)關(guān)，心說：“你個(gè)牛鼻子老道跟我打花腔，想把皮球推給你派掌門，我可不吃這一套！”

　　荊鈺冷哼一聲，道：“這事貧道做不了主，貧道能做主的只有一條，未經(jīng)掌門同意，任何人休想上峰。”

　　方大孝道：“我們這里四十多人都要上峰，怎么著，若是我們硬要上，難不成你真武派仗著武藝高強(qiáng)，還要把我們都?xì)⒘瞬怀?？?p>　　“就是，你還敢殺人不成？”

　　“殺得了我們幾個(gè)，你殺不了全天下千千萬萬個(gè)叫花子！”

　　眾乞丐紛紛附和，叫嚷喧天。

　　荊鈺盯著方大孝，暗忖：“你個(gè)老江湖，一句話便將兩邊對立起來，我何曾說要?dú)⑷肆?？?p>　　那悟性禪師見群情激動，上前對荊鈺道：“阿彌陀佛，武林同道，和氣為重。

　　既然大家千里迢迢特來此地，專為上峰一覽，道長不盡地主之誼，卻拒人于外，恐怕于理不合。

　　貧僧有一建議，可否請道長派人上峰請示貴派掌門一聲，說明當(dāng)下情況，大家再議如何？”

　　馮守中也上前勸道：“悟性禪師言之有理，不如師兄就上山請示一下，也好對眾人有個(gè)交代?！?p>　　荊鈺環(huán)顧四周，心想這些人目標(biāo)篤定，都想上峰，若今日不給他們個(gè)交代，八成又要付諸于武力，到時(shí)候若是彼此手上沒輕沒重，有所傷亡，結(jié)下了仇怨，必將影響深遠(yuǎn)。

　　正是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看來今日之事不能硬來。

　　心念及此，便轉(zhuǎn)頭吩咐一名小道士，讓他上峰請示。

　　并叮囑他要加倍注意，切記輕手輕腳，千萬不要唐突了掌門。

　　習(xí)武之人閉關(guān)修煉之時(shí)，最忌諱受外界打擾，是以都會選擇偏僻幽靜之地。

　　這天劍峰孤石聳立，直插云霄，人跡罕至，最是閉關(guān)修煉的理想場所。

　　這時(shí)，遠(yuǎn)在眾人身后密林處藏身的張大虎，暗自納悶：“這峰頂上還有道士閉關(guān)修煉，這倒是第一次聽說。”

　　那小道士得令，縱步上峰，眾人便不再言語。

　　荊鈺看向方大孝，上前兩步，指著身后倒地暈厥的小道士，沉聲道：“敢問方副掌門，你出手重傷小徒，這筆賬怎么算？”

　　方大孝心知自己不是荊鈺的對手，若是動手，自己必定慘敗，要是傳揚(yáng)出去，今后自己在幫中難有立足之地。

　　但此時(shí)他身后十?dāng)?shù)雙眼睛盯著，決不能在幫眾面前失了顏面，只得硬著頭皮道：“你待如何？”

　　旁觀之人但凡有些武功修為的，都能看出方大孝不是荊鈺對手，這時(shí)都好奇荊鈺身為一派宗師，會如何算賬。

　　荊鈺尚未答話，適才最積極叫嚷的那名乞丐站出道：“剛才我們幫主打了你一個(gè)小道，你要算賬不是么？那好，你也摔我一下，這不就兩不相欠，還不傷和氣?！?p>　　那華服公子聽之不免一笑，對左右道：“此丐甚是醒目，倒是個(gè)馬屁高手，也不知道是誰先傷了和氣。”

　　這句話說得甚輕，加之他們幾人距離他人稍遠(yuǎn)，因此丐幫眾人并未聽到。

　　荊鈺看都不看那乞丐一眼，只盯著方大孝道：“貧道可做不出那以大欺小之事！

　　只是想問一句，堂堂丐幫副幫主，是要下屬為你出頭嗎？”

　　方大孝聽他言語譏諷，心頭火起，道：“廢話少說，你待如何，盡管說出來，我方大孝悉聽尊便?！?p>　　荊鈺指著剛才說話那乞丐，道：“好！未免傷了兩邊和氣，就讓這位兄弟和我徒弟比試比試。

　　若是這位兄弟輸了，方副幫主要給我這受傷的徒弟當(dāng)眾賠禮。

　　裘志樞，你過來?！?p>　　適才圍攻方大孝的四名道士中走出一人，站在荊鈺身側(cè)。

　　方大孝打量一眼，想到剛才對陣時(shí)這道士武功稀松平常，自己手下那乞丐乃是荊州分舵舵主王萬平，武功自是不弱，當(dāng)能對付。

　　便道：“好，就這么辦！話要說全，若是我方贏了，便怎樣？”

　　“若是你方贏了，此賬就此了結(jié)，今后你我兩派不許記仇?！?p>　　“那可不行，若是我方贏了，我要上這天劍峰！”

　　此言一出，眾人大嘩，原本都想看方大孝笑話的人，此時(shí)又把目光聚焦在了荊鈺身上——荊鈺若是答應(yīng)下來，那剛才自己所說的上峰必須請示掌門的話，便如同屁話；

　　若是不答應(yīng)，反倒是顯得真武派怕了丐幫，不相信自己后輩武藝能勝過丐幫。

　　一時(shí)答應(yīng)也不是，不答應(yīng)也不是，荊鈺左右為難，騎虎難下。

　　荊鈺本是豪放之人，此時(shí)稍一猶豫，眼角瞥見方大孝正自志得意滿，嘴角露笑，心中火起，氣不打一處來，道：“好，就這么著，一言為定?！?p>　　說罷，伸手拍拍那叫作裘志樞的小道士后背，低聲道：“去吧，不要輕敵。”

　　眾人稍微散開一些，留出一小片空地，裘志樞和王萬平站上前去，互不施禮。

　　那王萬平適才見識過真武派劍法，自知無必勝把握，因此搶先言語道：“這位道兄，你是想比兵器呢，還是拳腳？”

　　裘志樞聽了，上下打量了王萬平一眼，只見他周身破衣爛衫外，除腰間別了一根短棍，再無兵刃。

　　心想要是用手中寶劍贏了他一根破木棍，也不甚光彩。

　　便把劍遞給同伴，攤開手道：“真武派裘志樞有禮，敢領(lǐng)教丐幫拳腳神功。”

　　王萬平就等他上鉤，立即便說了一聲“好”，展開拳腳向他攻去，裘志樞舉手招架，頃刻間兩人戰(zhàn)成一團(tuán)。

　　二十余招過后，那華服公子看得出神，便問左右道：“你們覺得，這二人武功如何？”

　　其中一隨從恭恭敬敬答道：“回稟公子，那丐者的招式主要是河洛龍虎拳，道士的招式主要是真武派的伏虎拳?！?p>　　公子笑道：“名字中都有虎字，怪不得虎虎生風(fēng)?！?p>　　那道士所使的正是真武伏虎拳，這是真武派的鎮(zhèn)派之寶，也是入門必學(xué)的拳法之一，。

　　拳法共計(jì)六十五式，施展開來拱項(xiàng)縮頭，瞠目眺牙，模仿虎形，看上去直像猛虎搏斗，剛猛十足，靈動有余，虎威勃發(fā)，拳、掌、指、爪，劈、打、抓、戳，變化微妙。

　　裘志樞雖然年輕，但是看得出來在這套拳法上頗下過一番苦工。

　　出拳嚴(yán)謹(jǐn)，下盤扎實(shí)，一招一式剛勁有力，攻守兼?zhèn)洹?p>　　河洛龍虎拳是豫州一帶民間流傳的拳法，習(xí)武之人多少都會，招式相比伏虎拳少了一半，變化相對也少。

　　但是王萬平在這武功上浸淫許久，再加上曾有幫中高人指點(diǎn)，使將出來，威力頗為不凡。

　　猶如猛龍入海，怒虎下山，在伏虎拳面前絲毫不占下風(fēng)。

　　相比兵刃，王萬平更擅長拳腳，隨著時(shí)間推移，王萬平漸占上風(fēng)。

　　一旁的孟讓雖對這兩路拳法知之不多，但也能看出那小道士似乎逐漸不敵，便問馮守中道：“道長，我看那小道士要支撐不住?！?p>　　馮守中淡淡一笑，道：“那不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