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九月份的稷沙谷提前迎來了冬季,飛雪如席,凜冽刺骨的寒風(fēng)吹在臉上如同針砭,冷風(fēng)席卷著濃烈的血腥氣撲面而來,兵器聲尖銳地劃開沉鈍的空氣,殺伐聲漸漸沒了聲息。
四處都是殘肢斷駭,刀劍槍散落各地,猩紅的血水混合著雪水流淌,慘叫哀鳴之聲零落。
薄素伊咬著牙用僅剩的一只手拔出大腿上的弩箭,她披頭散發(fā),渾身血污,全然不成人樣,她拖著殘軀往前,雙眼幾乎瞪出血。
這滿地尸骸,都是她親自帶來的兄弟,她臨走時曾鄭重承諾,她薄素伊,一定會帶著他們回家!
她沒有做到,也做不到了。
“將軍……”在瑟瑟寒風(fēng)中,薄素伊聽到極其微弱的聲音,她渾身一抖,黯淡的眼眸終于有了幾分光。
薄素伊緩緩轉(zhuǎn)身,在一堆尸體中,看到一個人站起啦,全身的血好像流不盡似的,但那個人神色激昂,根本不在乎滿身的傷,“將軍……卑職先……先走一步……咳咳咳……此生跟著將軍,是卑職一生之幸!”
話落,他轟然倒地,面色平靜。
無悔入薄家軍,他生是薄家軍的人,死也是薄家軍的鬼。
薄素伊渾身陡然一顫,忽而她猛地笑起來,笑聲疏闊爽朗,目光越過冰涼尸體,越過雪色爛漫的高山,越過毫無人氣的峽谷,愴然間,虛空凝結(jié)在浮華富貴之地的京都方向。
寂靜里,馬蹄踏踏,雪色里,盔甲重重。
對方主將身邊,赫然站著帝王身邊寵臣,那個人抬手,握弓,搭箭,勾弦……
當(dāng)羽箭穿透眉心時,薄素伊還在想,那個人還真是……心思縝密,她以前怎么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帝王心,果然深不可測。
帝王心疑,伏尸百萬,三萬薄家軍,無一生還,全軍覆沒。
她單手支刀,阻止了向前撲到的身體,就算是死,她也要站著死去!
寒風(fēng)颯颯,血色凝冰。
《北梁國史》載:景和三年,薄家與外敵通,以北梁大敗,帝授秦安為護(hù)國將軍,率軍除奸臣,破南陳,殺主將薄素伊于稷沙谷,三萬叛軍盡除,舉國歡慶。
三年后,宋辭涼謀逆,帶兵二十萬,一路勢如破竹,破卡萬城,奪七守鎮(zhèn),覆南冥洲,所向披靡,兵臨北梁京都濟(jì)陽,北梁帝倉皇逃往梁州,被屬下出賣,死于宋辭涼手下。
景和六年冬,北梁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