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寶殿內(nèi)眾仙來來往往,一波接著一波,直到深夜最后一位神仙離去,我才敢進去。
門被推開發(fā)出聲響,懷煦沒有抬頭,手中的毛筆未曾停下過,“琉璃,給我倒杯水?!?p> 我端著茶杯吹了吹,遞給他,“不燙了,你喝吧。”
懷煦一怔,抬眼看著眼前的人,連忙站起身,臉上露出笑容,“那么晚怎么還不去休息?”
“你不是也沒休息?懷煦,你還有傷,不能太累了。”
“我生為蛟龍,不是真龍?zhí)熳幼咸斓壑?,光憑這一點,眾仙已是哀聲怨道,很是不服氣,所以我必須要更努力,得到他們的認(rèn)可才行?!?p> “那你的傷口也要換藥才行。”
看著洛瑤躲閃的眼神,懷煦安慰道:“我不想讓你為難,把藥膏留著,一會我自己換。”
“嗯,那我先回去了?!?p> 我點點頭,把藥膏留給他,轉(zhuǎn)身離去,還沒走出幾步,身后傳來咚一聲,回頭見懷煦倒在地上。
懷煦...懷煦...
他的額頭滾燙,應(yīng)該是昨日沒休息,傷口又悶著導(dǎo)致發(fā)炎的緣故。
“我去幫你找藥王來。”
懷煦微微睜開眼,拽著洛瑤的胳膊,勉強坐起身,“我沒事,別去!受傷之事不可傳出去,對你不利,對天界也不利。”
我扶著他躺回床上,他眉宇微蹙,好像很疼的模樣,晌午左臂衣服上滲出的血跡已經(jīng)干透,猶豫再三下,我還是解開他的衣帶,替他重新包扎好傷口,一遍遍用冰毛巾擦著他的手心和額頭。
我欠他的實在太多,不能再繼續(xù)拖累他,明日我便帶小白回云宮。
“琉璃,什么時辰了?”每日天亮之際,是眾仙集聚議事之時,懷煦好似已經(jīng)習(xí)慣提前醒來。
“還有半時辰天亮,我來替陛下更衣。”
琉璃進屋時,看到洛瑤趴在床邊,懷煦滿臉溫柔地輕撫著她的頭,只有與洛瑤在一起時,才能看到他不帶掩飾的笑容。
“噓...別吵醒她,你下去,我自己更衣。”
“是?!?p> 懷煦低頭看著自己左臂包扎好的傷口,會心一笑,抱起洛瑤躺在床上,掩好屋門后離開。
糟了!該換冷毛巾了!我猛然坐起身,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床上,懷煦卻沒了影子,他不會又出去批折子了?
真是氣死我,還沒見過如此不在乎自己身體的人,我急匆匆走出他的寢殿,沿著長廊跑去九霄寶殿,推門而入,“懷煦,對不起,昨晚我一不小心睡著了,但你怎么一起來就在批折子?快點給我回去躺...”
可惡!我怎么就能忘了每日這個時辰眾仙都在,他們齊刷刷的眼神,看得我渾身打冷戰(zhàn),要是墻上有個洞,我鐵定能鉆進去。
躺...
我靈機一動,低頭改口道:“湯!對!是湯!陛下,我熬了湯,你抽空回去喝?!?p> 若是讓眾仙誤會洛瑤與我,那也未嘗不是件壞事,我們的親事也許還能早些提上日程,懷煦故意順著洛瑤的話茬接下去,“昨晚你辛苦了,我一會就回去喝?!?p> 懷煦的腦袋是燒壞了嗎?我明明就是找個臺階下,他為何還當(dāng)著大庭廣眾,說出如此引人誤會的話來?罷了,還是早點回云宮為妙。
我尷尬一笑,“你們忙。”
懷煦見洛瑤低頭落荒而逃,轉(zhuǎn)身就一頭撞在門框上,搓了搓額頭,彎著腰,踮起腳尖溜走,喃喃道:“她一點都沒變,還是如此有趣。”
——陛下,雖說這您的私事,小仙不應(yīng)當(dāng)插手,但洛瑤仙子此舉行為,德不配位,實在難登大雅之堂,居然能...
面色微紅的文昌仙君小聲咳了咳,仰起脖子,嚴(yán)肅補充道:“居然能不顧及場合,將閨房之樂搬于大殿之上,不配帝后之位,望天帝三思,還請早日立位德行端正的帝后?!?p> “既然知道是本座的私事,那就還是不要插手的好,帝后的事自有安排?!?p> 這幾日鐘靈心煩意亂,因為陸離斷斷續(xù)續(xù)總會想起洛瑤的一些小喜好,將它們強行加在自己的身上,鐘靈擔(dān)心他會想起洛瑤來,只好忍著這些她本不喜歡的東西。
一連多日,陸離都會帶著鐘靈來到戲園看戲,起先她看到陸離的改變,心里高興,便日日跟著來,但時間久了,她越來越覺得自己只是洛瑤的影子,只是她的替代品,逐漸難以忍耐。
最后一根壓垮她的稻草,是在陸離抱來一堆凡界小食后,烤紅薯、糖葫蘆、蜜棗及各式點心...
這里面無一物是自己愛吃的,鐘靈將桌上的東西全都推了下去,“陸離!你要我給你說幾遍才行!這些我不愛吃!凡界的小食都很臟,你不知道嗎?我不要吃!還有我也不愛看戲!”
深感對不起鐘靈,陸離想全心全意對她好,也想盡快找回與她往日的感情,每日都努力搜尋自己記憶,希望能為她做些什么,可不論自己怎么做,她都不領(lǐng)情,明明記憶中她喜歡這些,為何鐘靈與那個腦海中的她不一樣。
陸離滿不在乎點點頭,指著戲園外,“我做這些都是為了你,你不愛吃,不愛看就滾!以后少在我面前晃!從今起我還不伺候了!你過你的,我過我的?!?p> 鐘靈惱怒地將凳子踢翻在地,抹著眼淚跑出戲園。
誰給她慣出來的一身臭毛病?陸離無奈嘆著氣,扶起倒在地上的凳子。
——陸離,你又兇我,我害怕。
腦海中一如既往會突然閃過熟悉的感覺,有時是聲音,有時是畫面,雖然沒能清晰地記起什么來,可那種美好的感覺,讓他每日都期待能多想起些。
害怕?怎么沒看出你有半分害怕的樣子,陸離愣住片刻,抿唇一笑,起身去找她,“鐘靈,你跑慢些,我以后不兇你了,還不成?”
經(jīng)過方才的事后,不少仙娥見了我就捂嘴偷笑,這天界我是沒臉再呆下去,我?guī)е“讈淼椒步纾胭I些食材帶回去給阿冉補補身子,不由自主走到這家戲園。
“小白,師姐帶你看戲好不好?你不知道,這話本還是師姐改的呢,必須帶你開開眼界,走吧。”
洛瑤帶著小白走進正門時,陸離從側(cè)門而出,二人不約而同都停下腳步,四處張望。
——這戲園里若有若無的氣息為何會熟悉的感覺?
來到二樓那張桌前,竟然擺滿了小食,都是我愛吃的,要說是巧合,為何會在這家戲園?在這個位置?那桌上的點心中夾著蜜棗,他說過六界絕不會有人同我一般,能想出這種不正經(jīng)的吃法。
他還活著!一定是這樣,我跑下樓追出門外大聲喊道:“陸離!你在哪兒?你還活著對不對?為什么要躲著我?”
遠處傳來的聲音,讓陸離轉(zhuǎn)過身,目不轉(zhuǎn)睛望著戲園,邁步朝那個方向走去。
鐘靈聽到洛瑤的聲音后,立即趕來拉住他的手臂,“你要上哪去?”
“戲園里方才有人叫我的名字?!?p> “你別去?!?p> “為什么?我就去看一眼,很快回來?!?p> 鐘靈揉著太陽穴的位置,“因為我有些不舒服,回家吧?!?p> 陸離收回目光,扶住她,“是么?那走吧,鐘靈,你要是不喜歡看戲,那我們以后就不來了。”
鐘靈長舒口氣,總算安下心,“對,不來了。”
我每日都去那家戲園,卻再無半分他的氣息,懷煦說是我多想的緣故,帶來些許安神的補藥,可我心里明白,陸離沒有死,他也許是恨我,也許只是躲著我,但我相信總有一日能再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