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再起程

　　那天夜里，因為暴雨阻撓，商隊不得不在距離思源城還有一段距離的森林中躲雨并決定再此過夜。

　　奴隸販子們?yōu)樽约捍詈昧藥づ瘢贿吙局鹨贿呄硎艿暮戎鴦倓傊蠛玫娜鉁?。而奴隸們這雙手雙腳被拷住，幾個人縮在一塊防水布下發(fā)抖，即便地面已經(jīng)被雨水打濕，可今天的長途跋涉已經(jīng)讓他們筋疲力盡了，沒過多久，伴隨著遠(yuǎn)方沉悶的雷聲，這里也已經(jīng)是呼嚕一片。

　　艾麗西亞的待遇則更特殊一些，對于心智被拉蒙摧殘的她，雖然已經(jīng)順從的服從于拉蒙，甚至都不用帶上腳銬，可其他奴隸販子還是擔(dān)心她那天突然發(fā)起瘋來，晚上把其他人都?xì)⒘恕?p>　　畢竟上一個被拉蒙“特殊照顧”的奴隸就是有一天突然發(fā)起瘋來，用石頭活活砸死幾個奴隸后自己親手把自己掐死了。

　　于是艾麗西亞晚上依然還會被關(guān)在鐵籠中，一天的長途跋涉讓艾麗西亞同樣很疲勞，很快就睡著了。不知睡了多久，她感到自己被一塊小石頭砸了一下，艾麗西亞以為已經(jīng)到了第二天該啟程了，可睜開眼一看依舊夜色正濃。

　　不遠(yuǎn)處奴隸販子所搭的篝火還在靜靜的燃燒著，雨還在下著，突然一道閃電照亮了夜空。借助著閃電的光亮，艾麗西亞看清了來者，是那個十幾歲的小男孩。男孩是指放在嘴唇示意艾麗西亞不要出聲，隨后蹲下來，對艾麗西亞小聲說道：“今天白天謝謝你，若不是姐姐救了我，我肯定不可能熬到下雨?！薄拔医泄_(dá)瓦，謝謝你今天救了我。”“沒什么，只是，我不想在你瀕死時再被拉蒙命令去殺了你?！?p>　　艾麗西亞并沒有什么明顯的情緒波動，不過，當(dāng)時那份不明的心中的觸動，艾麗西亞久久不能忘懷。

　　“不過，你救了我，我有一件事必須要告訴你，希望你能原諒我?！薄澳翘?，就是你被抓的那天，是我從你背后把你打暈的?？桑晌沂潜槐频?，我是從博識城外的布倫鹿村被擄來的，他們說如果我不肯幫他們，他們就把全村的人綁來作奴隸，而布倫鹿堡的領(lǐng)主根本不管村民的死活，我只好按著他們的做。我真的是被逼的！”哈達(dá)瓦說道最后，明顯帶有哭腔。這番話，讓艾麗西亞再一次跨越這兩個多月的痛苦記憶，想起了最初被抓時的場景。

　　不知為何，或許是善良的本性使然，艾麗西亞很平靜，慢慢的伸出手溫柔的撫摸著哈達(dá)瓦臟亂的頭發(fā)。就像看著自己的孩子一樣，艾麗西亞原本沒有神采的眼睛泛著柔和的光，“這不是你的錯，哈達(dá)瓦，你做的沒錯，你挽救了你的村民，你是一個誠實的好孩子，謝謝你給我說這些?！?p>　　哈達(dá)瓦忍不住了，隔著鐵欄桿抱住艾麗西亞，瘦小的身軀劇烈的顫抖著，不斷的抽噎著，他知道自己不能放聲哭泣，于是拼命克制住自己，無聲的哭泣著。艾麗西亞同樣也緊緊抱著哈達(dá)瓦，即便同樣身處不幸，現(xiàn)在也希望自己能竭盡所能，稍微的撫平他的傷痛，能安慰他幼小卻又傷痕累累的靈魂。

　　暴雨的勢頭似乎有所減弱，可依然算得上瓢潑大雨。哈達(dá)瓦也很快的停止了哭泣，“對了，有一件東西我要給你，你等我一會?！?p>　　說著，哈達(dá)瓦的身影快速消失了，過了一會，哈達(dá)瓦懷里揣著什么東西又悄悄跑了過來?！斑@是那天你被抓時他們遺忘在地上的東西，我拾到后偷偷藏到馬車的貨物里了?！闭f著，把東西遞給了艾麗西亞，借助著篝火微弱的火光，艾麗西亞認(rèn)出了，這是那本《潘德編年史》。

　　她隨意的翻開書頁，一張信紙從中滑落出來，瞬間，如同洪流般的記憶濤濤涌來，艾麗西亞突然想起了所有事情；自己是誰，要干什么，以及那個重要的使命。迄今為止的一切，艾麗西亞全部想起來了，失去家人的痛苦，爺爺臨死前的囑托，自己重大的使命，好像澆在燒紅鐵塊的水瞬間蒸騰而出的水蒸氣般充滿了她的腦袋。

　　哈達(dá)瓦見艾麗西亞一直盯著書看，問道：“姐姐果然是識字的啊，我也不知道這書上寫的是什么，姐姐以后每天晚上可以講給我聽嗎？”“好……”沒等艾麗西亞說完，伴隨著閃電的白光。哈達(dá)瓦背后顯現(xiàn)出一個身影。幾乎于此同時，哈達(dá)瓦的表情凝固了，胸膛的衣服很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紅。哈達(dá)瓦倒在地上顫抖著，傷及肺部的傷口讓血液流進(jìn)氣管，哈達(dá)瓦痛苦的咳嗽著，可每一次的咳嗽只會像泵一般把更多的血液吸進(jìn)氣管。

　　“真是膽子不小啊，竟然敢瞞著我偷藏東西?，F(xiàn)在的潘德，書可是很值錢的東西哦?！崩墒稚夏弥话讯虅?，冷笑著說道。

　　艾麗西亞則大張著眼睛，看著這一幕發(fā)生在自己眼前。她不敢相信，剛才還在哭泣，還在向她提出那個微不足道的小心愿的哈達(dá)瓦。突然就這樣倒在地上，即將痛苦的死去；雨勢突然又一次狂暴了起來，霎時電閃雷鳴，狂風(fēng)吹滅了那快要熄滅的營火。只剩下拉蒙那把帶血的短刀在在閃電的照耀下閃著不詳?shù)陌坠猓呻S手把短刀上的血水甩干凈。

　　幾滴血甩在了艾麗西亞的臉上，他打開艾麗西亞籠子的門，把短刀扔在哈達(dá)瓦身旁。對艾麗西亞吩咐道：“把他了結(jié)了。”艾麗西亞從鐵籠中爬出，摸著臉上哈達(dá)瓦的血，久久站在那里不動。“怎么了？還不快點動手。”

　　拉蒙感覺到她的動作比平時要遲緩，“看來等到天亮又該好好“關(guān)心”一下你了呢?！卑愇鱽喆藭r依然看起來和往常一樣平靜，可和這猛烈的暴雨一樣，艾麗西亞的內(nèi)心同樣洶涌澎湃。

　　如同一頭盯住獵物的雄獅般，沉默而又殺氣重重，她撿起短劍。跪在痛苦的哈達(dá)瓦身旁，溫柔著握住他那雙浸著雨水和血水的小手，哈達(dá)瓦看著艾麗西亞，給了她一個眼神。艾麗西亞再次溫柔的撫摸著他的頭，然后，一刀利落的刺向心臟。哈達(dá)瓦死前，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或許在最后一刻，他又想起了湖畔的那個景色優(yōu)美的卡倫鹿村了吧。

　　“很好。”拉蒙見艾麗西亞執(zhí)行了他的命令于是準(zhǔn)備回去，“回你的籠子吧，自己把鎖鎖上，不過明天你還得啊啊啊…..”拉蒙話還沒有說完，艾麗西亞迅速的扔出手上的短劍刺進(jìn)了拉蒙的心臟。

　　拉蒙轉(zhuǎn)過身卻重心不穩(wěn)倒在地上，圓瞪著眼睛看著艾麗西亞，他無法想象已經(jīng)被自己調(diào)教的那么順從的奴隸會反抗，艾麗西亞沉默的走過來。一腳把老拉蒙踢得仰面朝天，拔出了插在心臟上的短劍，頓時血如泉涌般從傷口噴涌而出。艾麗西亞騎在拉蒙身上，“你….你竟然….”依然沒等拉蒙把話說完。艾麗西亞高舉著短劍，從拉蒙腦門刺了下去……

　　隨后，艾麗西亞趁著猛烈的暴雨，從商隊的貨物中換上一套帝國平民服裝，帶上一把帝國闊劍和那本編年史后逃離了奴隸商隊。

　　第二天暴雨停了，伴著清晨清新的空氣，艾麗西亞再一次回到了兩個多月前的來到過的思源城，城內(nèi)的建筑物依然整齊，街道還是和往常一樣雖然規(guī)整卻遍布垃圾。可不一樣的是，城里的人明顯有了生機，與兩個多月前的愁眉苦臉截然不同。

　　艾麗西亞詢問路過的市民，原來是帝國與德夏的的戰(zhàn)斗獲得了大捷。從前線傳令的士兵傳來捷報，說帝國軍團(tuán)大破德夏大軍，正在圍攻敵軍城堡，要知道以步兵軍團(tuán)為主的帝國與游牧民族的騎兵打仗可是非常吃癟的。能傳來這樣的捷報固然振奮人心，雖然帝國的命運與她無關(guān)，可這樣的好消息也為兩個多月來生活在水深火熱的艾麗西亞帶來些許振奮。

　　隨后，在那個好心市民的推薦下，艾麗西亞在一個干凈而又安全的旅館住下，在逃離商隊時只把拉蒙身上的錢全部搜刮走了，并沒有來得及帶走更多東西。而這拉蒙也不可能隨身帶太多錢，這些錢別說招兵買馬了，住在這個旅館也就夠住一周左右，看著錢袋里那不算多的第納爾，艾麗西亞有些發(fā)愁。

　　“首先，先保證在這片大陸活下去再談復(fù)興潘德的偉業(yè)吧。”艾麗西亞很清楚，現(xiàn)在的她能夠擺脫在商隊里當(dāng)奴隸已經(jīng)足夠幸運了。隨后她躺在干凈的床上，伴著樓下吟游詩人彈唱的巴克斯的曲子，艾麗西亞很快就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夢里，祖父和父親站在莊園門口笑著向她招手，哈達(dá)瓦在景色宜人的村莊里快樂的生活著。

　　而這，才真正是艾麗西亞那壯麗如史詩般的冒險旅程的開始。

　　“再一次啟程吧！”夢里，艾麗西亞聽到爺爺這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