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暗,塵埃遮蔽了一切,即使太陽都仿佛寂滅了般。
原本路旁的高聳玻璃燈散發(fā)著異樣的寒氣,讓人不想靠近。
咕!咕!
蘇安盡量放空思緒,不去在意干癟癟的肚子在抗議,艱難遲緩地走在寂靜無人的街道上。
不,還有人……
蘇安余光掃過地上不時出現(xiàn)的尸體。
從瘦小身上垂下來的灰色被子拖在地上,發(fā)出嘶嘶的聲音,驅(qū)逐了他心中那稍許的不安。
盡管這會浪費體力,但相比于凍死,這并不是難以抉擇的問題。
冷風(fēng)拍打著。
陰暗、寒冷侵蝕了蘇安的身體,單薄的蘇安即使穿著黑色棉厚大衣,甚至拿著小被子裹著自身,也無法驅(qū)散這無處不在的寒冷。
蘇安只得不斷輕微摩擦著身體,釋放那一點點熱量,即使這可能得消耗更多的能量。
路上沒有雪,也沒有結(jié)冰,這是何等詭異?
餓死?
不,先不被凍死再說……蘇安內(nèi)心吐槽了一下。
這該死的世界……蘇安內(nèi)心有些絕望,食物已經(jīng)沒了,他不得不離開那自認(rèn)為溫暖的小屋。
太陽好像要死了,整個世界陷入了凜冬,人們只有兩個選擇,要么餓死,要么凍死!
仿佛有神秘的力量蔓延,電器慢慢不能使用,人會變得越發(fā)疲懶,仿佛作用在靈魂與身體上的。
整個世界陷入癱瘓,所有發(fā)電的機器無法使用,變得硬邦邦如同寒冰一樣,甚至讓人不想靠近。
找了一圈,蘇安已經(jīng)絕望了,至于去更遠(yuǎn)處找……這種念頭瞬間被掐滅了,他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體力,現(xiàn)在只想去找個空房子就這樣靜靜等待著生命的結(jié)束。
也許里面有被凍僵的猙獰尸體,但蘇安早已經(jīng)不會害怕,更瘋狂的事情他也經(jīng)歷過。
在一棟半掩著大門的別墅門前,蘇安輕輕推開門,內(nèi)心卻是吐槽道:“別墅主人可能死在外面尋找食物的路上了!”
災(zāi)難來得突然,還好蘇安本就是一直宅在家里,靠著父母遺留的財產(chǎn)提前屯購了很多食物。這使得食物被哄搶的時候,蘇安算是安心了一些,對那些以往嘲笑挖苦他宅在家的鄰居只能心中默念:
“愿上帝保佑你們!”
但死亡是無可避免的,只有早死還是晚死的選擇!
也許那些死的早的反而不用再受煎熬、折磨以及痛苦!
也許他們此時正在地獄一邊尖叫,一邊嘲笑著:“看,那個傻瓜,在地上艱難求生……地獄有滾燙的巖漿泡澡,還有人拿著鞭子不斷鞭笞著我們運動,簡直是好人啊……這哪里是地獄,簡直就是天堂吶!如果有上帝,我一定要感謝他讓我離開地上那冰冷而死氣沉沉的地方,那里才是地獄!”
蘇安思緒紛飛,像是臨死前的雜想。
他隨即清空了思緒,打量著周圍。
屋內(nèi)早已凌亂不堪,蘇安沒有去找食物,因為他知道別墅的主人都已經(jīng)絕望到出去尋找食物了,哪里還留有食物。
通過鋪著華麗裝飾的走廊,蘇安隨意找了一個較近的房間,輕輕擰開把手。
門開了,發(fā)出一聲輕微的異響。
屋內(nèi)一片昏暗,黃色的窗簾被拉著。
看著冰冷的木床,蘇安原本的念頭被擊碎了。
花花綠綠的柔軟床單、兩個繡著愛心的紛枕頭、一層厚厚的粉色被子……這都消失了。
蘇安隨即才想起,他是要來尋死的,反正不是餓死就是凍死,體不體面不重要了,何必糾結(jié)那么多。
坐在被拆卸一空的木床上,蘇安拱起雙腳,雙手緊抱著大腿,下巴緊貼膝蓋,那小被子將蘇安給遮得一點縫隙都不留。
咕!咕!
究竟是先餓死呢,還是先凍死……蘇安腦海中一直揮不去這惱人的思緒。
這簡直折磨人……
漸漸地,蘇安感覺腦袋越來越沉,腦海中模模糊糊,雙手雙腳開始變得越發(fā)冰涼,肚子的疼痛感逐漸消失。
要死了嗎……
忽然,蘇安腦海中閃過一絲明悟。
這一刻,他仿佛回光返照,腦海之中不斷閃現(xiàn)著之前的一切,但隨之化作塵埃一樣消散。
只是,有一本古舊的羊皮書,畫著不知名的曲線,好似是太陽的標(biāo)志,此刻在蘇安腦海中揮之不去。
“永耀光輝!”
本來之前看不懂的羊皮書,以為是鬼畫符,偶然獲得后就一直扔在床底那陰暗的地方,然而此時蘇安卻好像能看懂似的。
真是諷刺,光明一直被扔在黑暗之中……
蘇安緊合的眼皮有些跳動。
羊皮書隨即快速翻開,蘇安看著第一頁的內(nèi)容,嘴唇不自覺地掙扎著,然后哆嗦地吟誦了起來:
“光明的主宰,萬物的化生;
“遠(yuǎn)比星空更崇高,遠(yuǎn)比太陽更輝耀,遠(yuǎn)比月亮更尊貴;
“您是光輝之主!
“也是初始的那一抹光!
“您即是……永耀光輝!”
……
蘇安緩了緩,仿佛有甘泉自心底涌現(xiàn)出現(xiàn),滋潤了那凍得發(fā)紫的嘴唇,滋潤了全身。
“我祈求光明的力量!”
……
“我……祈求初始的力量!”
……
漸漸的,蘇安仿佛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張開嘴巴,嘴里吐出刺骨的寒氣,嘶啞的低吟道:
“我……祈求……化為……
“——光明……”
隨著微弱的聲音縈繞在蘇安的四周,他徹底閉上了眼睛,變得宛如冰雕,整個房間內(nèi)溫度驟降。
突然,自蘇安的尸體,散發(fā)著陣陣朦朧的光芒,照亮周圍,驅(qū)散那灰暗的房間。隨即越來越亮,逐漸升空,所過之處寒氣盡皆被驅(qū)逐。
在世界各地,還茍延殘存的人們只見到那一抹光明,逐漸化作一輪熾日,最終高掛空中。
……
“冷!“
……
“好冷!”
蘇安感覺要被冷死了,口中不住的低喃,隨即一怔:
“我不是死了嗎?怎么還會思考?”
想到這里,蘇安那異常沉重的眼皮微動,同時,一種奇異的感知自腦海之中浮現(xiàn),那是與凜冬相對的暖春。
似乎……
蘇安深吸一口氣,但那眼皮似乎灌了鉛似的,無法讓他掙脫開來。
于是,停頓了下,他再次喚醒自己。
片刻,那眼皮微微顫抖……
幾秒鐘之后,一片朦朧的迷霧回蕩在蘇安的腦海之中,好像冬天灑在玻璃上的霧氣一樣。
而隨即,光芒驅(qū)散了霧氣。
蘇安看到,頭頂懸掛著一盞的精致水晶煤氣吊燈,散發(fā)著昏黃但又明亮的光芒,讓他感覺到了久違的溫暖。
忽然,他的腦袋一痛,好像有人拿著棍子在攪拌他的大腦。閉上眼睛,雙手捂著腦袋,他蜷縮著,側(cè)臥在異常舒適柔軟的床上。
此時,蘇安臉上滲出絲絲冷汗。
痛苦來的突然,去得也快,他狠狠地吐了一口氣。
隨即梳理起來。
那是一段記憶……
或者說是另一段人生……
蘇安慢慢坐起來,靠著床頭靠背,微仰著頭,望著煤氣吊燈中那熾熱的光明,仿佛要將他內(nèi)心深處尚未離去的寒冷驅(qū)散掉。
怎么說呢……
蘇安怔怔的思考著,隨即嘆了一口氣。
倒不是懷念那個冰涼的世界,而是太驚訝于自己的際遇了。
但畢竟,是活著……
雜念被蘇安瞬間拋在了腦后。
……
此具身體的原主人名叫——烏貝摩·猶爾納,是費洛薩帝國的皇子,帝國正統(tǒng)繼承人。
所以我現(xiàn)在后生無憂了……蘇安思緒發(fā)散到,雖然以前末日沒來臨之前,他也能算得上后半生無憂了。
接下來,他睜著失神的眼睛注視著上方的煤氣吊燈,瀏覽腦海中的記憶,即便眼中發(fā)紅,流下淚水都不自知。
仿佛這樣能讓他安心。
微微眨了眨眼睛,蘇安發(fā)現(xiàn)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昨天現(xiàn)任皇帝薩默維·猶爾納于弗爾雷卓郡被海盜之王德柏庭殺死,而“烏貝摩”想要復(fù)活薩默維,隱秘布置祭壇,想要祈求永輝熾日的恩賜……
白癡……蘇安此時心中暗罵了一句,神靈豈會在意凡人,他一直信奉等價交換,而烏貝摩可沒有什么給永輝熾日的。
暗罵一聲后,蘇安才想到自己如今就是那個白癡……
環(huán)視周圍,地面上一片狼藉,好像被燒焦一樣,但依舊可以從記憶分辨出:
散發(fā)著郁金花香氣的金箔蠟燭……精致的桌子……精油、純露,以及一把刻著神秘線條的金匕。
從腦海之中搜尋關(guān)于這一切的記憶,但蘇安發(fā)現(xiàn),——并沒有。
烏貝摩的記憶就只到他擺放祭臺,向著永輝熾日祈禱,之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誰也不知道。
蘇安眼睛閃爍,他需要知道烏貝摩究竟干了些什么。可惜,即使腦袋隱隱發(fā)痛,他也找不到半點記憶。
垂下手臂,蘇安輕吐一口濁氣,起身走下舒適柔軟的白床,然后來到旁邊一塊鏡子處。
木質(zhì)的框架,其上有精美鏤空浮雕。
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蘇安伸出手摸了摸黑色短發(fā)。
一雙淺金色眼瞳,精光閃爍,好像可以看穿人一樣,五官深刻分明,帶上一抹白皙,白皙到好像生了重病一樣。
忽然,蘇安看著胸膛處,那好像被灼燒過的絲綢制黑色禮服,遍布著緋紅,與金色絲邊相合,顯得邪異。
此時,雖然蘇安不知道那時發(fā)生了什么,但顯然烏貝摩身上肯定發(fā)生了一些事情。
他連忙摸了摸胸口處,透過柔滑的禮服,蘇安并沒有感覺到缺少了一絲會跳動的東西。
真傻,要是死了,我還能在這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