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故人
當(dāng)鋪的門已經(jīng)被拆毀了，勉強用布條捆扎在了門框上，只留一扇來回進出用的活門。
小廝看了看四周，輕輕打開門縫，陪著笑道：“幾位，你看這家里實在……”
話還沒說完，木肅就已經(jīng)側(cè)身鉆進去了。溫玉眉頭一皺只能跟了進去，戚校尉身形最是高大看了看那搖搖欲墜的門又撇了一眼小廝，也低頭進門了。
穿過一道又一道晦暗的幽門，當(dāng)鋪和一間宅子的后院相連，打開之后豁然開朗，院內(nèi)奇石假山草木淺池，原本應(yīng)該是怡人的一間大戶宅院，可惜，如今都已經(jīng)破敗了。
木肅轉(zhuǎn)頭看向身后的小廝：“你家老爺住哪兒？帶路?！?p> 小廝哭著臉上前，身后還有個官兵在，只好帶著他們進了前院。
溫玉環(huán)顧一圈，輕輕一笑：“沒想到這人還是個這么大的豪商。姓劉的人家……莫不是五大富商兗州劉家的分支？”
小廝驚訝的看了一眼溫玉：“這位爺怎知我家老爺姓劉？上次也并未互通姓名吧？”
木肅聞言拉了一下溫玉轉(zhuǎn)頭道：“我們在城內(nèi)打聽到的，廢話就別說了，趕快帶路?！?p> 戚校尉聞言也察覺到了異樣，有些好奇的看向了木肅。但畢竟是過命的交情，木肅是什么人他心里清楚的很。
幾人來到了主院正門，眼看就要進門木肅卻停下了，看了一眼小廝道：“你去告訴你家老爺，就說劉十九的故交求見?！?p> “劉……你是……？”小廝瞪大了眼睛，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
木肅只瞪他一眼：“還不快去？”
小廝立刻連滾帶爬的進了正房通報去了。木肅見他走遠(yuǎn)轉(zhuǎn)頭看向了戚校尉：“戚校尉，勞煩在這里稍等片刻吧，故人西辭，我……”
戚校尉抬手止住木肅后面的話，自顧自的在院內(nèi)的石凳前坐了下來，佩刀也放到了桌上。
小廝從主屋門口朝木肅招手：“老爺叫您來一趟?！?p> 屋內(nèi)忽然橫岔一腳將小廝踹出了門口，從門內(nèi)走出一名弱冠之年的男子滿身華服，雖不比溫玉貌美，也能稱得上氣度非凡。
那人走到木肅面前朝她拱手規(guī)規(guī)矩矩行了禮道：“家父請您會上一面?！?p> 木肅看了他一眼，那人長相還真有幾分劉轍年輕時候的模樣，可卻比劉轍年輕初見時那副唯唯諾諾的樣子上得臺面。
看著來人，木肅不由想起了初見劉轍時的模樣，恍惚便是數(shù)十年光景……
張了張口，木肅卻忍住了什么也沒說，那些都算是她上輩子的事……誰也不該知道。
“溫玉，你也在這里等我吧，我去去就回?！睖赜竦撵`智她從不敢小瞧，她和劉轍見面一定不能讓他在場。
跟著劉轍的兒子走進了主屋，屋內(nèi)雖有焚香的痕跡，可明顯已經(jīng)斷了，屋內(nèi)被老人身上的那股特殊的氣味覆蓋，幽暗的床前，有兩名夫人正在侍候。
男子上前一步走到了劉轍的床前：“父親，已經(jīng)請到了?！?p> 一只枯瘦如樹皮的手緩緩覆上了男子的手背，劉轍企圖從床上坐起來，木肅眼見他使了半天勁也起不來，幾步上前扶起了劉轍。
劉轍睜開混黃的雙眼，胡須顫抖著笑了笑：“……竟然……真是……”
木肅抬手?jǐn)r住他后面話，這讓外人知道還了得？
“劉轍，我們能單獨說話么？”
幾位晚輩聽見木肅直呼其名有些吃驚，可沒想到一貫看重禮法的自家父親居然露出了個孩子一般笑容，朝他們這些晚輩揮了揮手。
男子支使著眾人退盡，他朝木肅輕施一禮也轉(zhuǎn)身走了，門頁緩緩合上，屋內(nèi)又昏暗了不少。
“師姐……你……見了面都不認(rèn)我……”劉轍喘了幾口氣，因得年紀(jì)大了嘴里有一股惡臭泛出。
木肅對此也沒不耐，畢竟如果不是她身上的南元丹，現(xiàn)在她應(yīng)該比劉轍還老。
“誰叫你認(rèn)不得我，我又為何要認(rèn)你。”盡管話說的絕情，她還是心軟了，伸手撫著他的背給他順著氣。
劉轍笑著咳了幾聲：“咳咳……老眼昏花了，若非你提到叔父，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竟然是你……京都一別……有四十年了吧……”
提起舊事，她有些不想讓劉轍多說，于是岔開了話題：“你怎么搞成這幅樣子的？也不好好待在家里，都這么大年紀(jì)了出來做什么？”
“你……”劉轍雖然老朽，可見木肅絲毫不提以前，聯(lián)系這些年發(fā)生的事也明白了，“原來師姐只是來看我的……我還以為……師姐想做些大事。只是劉家現(xiàn)在也……”
“我……這次是來戰(zhàn)亂之地收些能傳家的東西，畢竟打了仗，比別處要好撈得多。咳咳……”
木肅皺了皺眉：“劉家至于你一個嫡長子來這里撈油水？你都大歲數(shù)了還四處奔波，不要命了？”
“朝堂……把五大家的家底全都掏光了……哪兒還容得我們和以前一樣……”
她驚了一瞬，玄尚……竟然看到那封信了。
這么說，他去兗州的商會找過。
她本以為自己死了就死了，沒人會再記得她……
“不得不說……李文師兄果然還是躍淵書院的大師兄……無論手段還是計謀，都不是我們能敵得過得。”
木肅心里有些難受，沒想到這個劉轍老了老了還看不真切，還以為是李文出手削了他們五大家族。
“你真是老糊涂了，五大家族手握那么多的家財，朝堂會不起私心？你晚上真的睡得著？”
“就算是朝廷暫時想不到，以各個大家族的勢力，有一個擁兵反了你們?nèi)嫉迷庋辍２蝗ヘ?，如何保命？難道你想朝堂一紙公文找個不痛不癢的理由把劉家抄個底朝天不成？”木肅皺著眉頭喝道。
劉轍蒼老的臉上泛起了一絲苦笑：“師姐……我若有你的遠(yuǎn)見……也不至于要死在這里……”
“當(dāng)年我還是托你在道君面前說話才進得躍淵……終究是擔(dān)不起道君弟子這個名聲……”
木肅抬手制止了他的后話：“你是憑自己的學(xué)識進得白衣弟子的，跟我關(guān)系不大。”
“師姐……”劉轍一時著急，咳了出來，“師姐……他們殺了你……你不后悔么……你不恨么？！”
木肅皺著眉頭扶著劉轍的后背：“我這不還活著么？”
靜謐的屋子被劉轍劇烈的咳嗽聲打破，呼吸之間都能聽得見他胸腹中淤痰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