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骨架沒得到回應(yīng),疑惑的“喵”了好幾聲,又向仲汝安走去。
裴卜心沖過去擋在仲汝安身前,從肩膀到手指尖都在顫抖,衣衫汗?jié)?,雙腳發(fā)軟,幾縷發(fā)絲濕漉漉貼在額前和臉邊,眼睛死死盯著貓骨架的一舉一動。
仲汝安蜷縮著身體,耳朵捂得更緊,喃喃道:“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
裴卜心道:“不要聽,汝安,不要聽?!?p> 當初從她腦子里傳出的她自己的聲音,此刻一定也是以同樣的方式傳音給仲汝安。她聽不見那個聲音說了什么,但絕對不會好到哪里去。
可從內(nèi)部響起的聲音,捂著耳朵能起什么作用呢?
仲汝安一直在說話,越念越快,口齒越發(fā)不清晰,夾雜著嗚咽,最后根本沒法知道她說了什么。
突然,仲汝安站起來,從裴卜心身后沖到掛著裝飾劍的墻邊,拔劍橫向脖頸。
“仲汝安!”裴卜心大喊。
身子猛然朝仲汝安撲去,然而她現(xiàn)在的實力著實低微,身體始終快不過腦子。
眼見劍刃劃破皮膚滲出了血,再深一點,仲汝安就沒命了!
“我要你永遠陷在泥里,永遠在地上匍匐,永遠悔恨,永遠無能為力。”
倏地,那聲音再度響起。
有實力有能力的她因為傲慢和大意失去了莫莫,失去了家人。如今沒實力沒能力的她要因為窩囊的自己再失去仲汝安嗎?
“哐——”
劍被擊飛深深沒入墻體,只剩劍柄在外,頂端長長的劍穗晃蕩。
仲汝安亦暈倒在地,青衫鋪陳,如綠萼梅盛開。
玄黑色寬口半臂長袍,荼白大袖,銀玉高冠,即使是昏黃殘陽下也燁然若神人。
明舒遲道:“別哭了,她沒事?!?p> 裴卜心癱軟在地,眼前模模糊糊,看不清光景,觸手才知臉上一片冰涼。
“我沒哭。”裴卜心道。
眼淚卻在這時爭先恐后涌了出來,大顆大顆往下掉,地板上一片水光粼粼。
“我沒哭?!迸岵沸闹貜?fù)道。
她沒哭,她不軟弱,她一點也不軟弱。
明舒遲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不知曉其中的彎彎繞繞,干站著盯著人家哭覺得尷尬,于是看著仲汝安思索起來。
他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
擂臺賽一日日逼近,學(xué)院內(nèi)部賽也要開始了。
楓鶴學(xué)院的枇杷成熟,整個東南方都飄著枇杷香,枇杷林中樹樹燦黃,尤其是最頂端的金色,橙黃耀眼,只看著都覺得香甜。
宋萍臺仰頭道:“啵心?”
“啊,”裴卜心半睜開眼,道:“小老師好。”
清晨陽光正好,裴卜心趴在大樹杈上,四肢自然下垂,比五月初時更懶了。
宋萍臺道:“走吧,去上課。”
裴卜心有氣無力的答道:“上不了?!?p> 自從酒仙居出來,她的睡眠比以往更差,被她壓著不去想的那些事情一件一件冒出來,腦子忙個不停,睡眠完全看機遇。
精氣神兒都沒了,哪指望做別的事。
宋萍臺點頭,道:“既如此,得罪了?!?p> “哈?”裴卜心摸不著頭腦。
尚未來得及細想宋萍臺為何要說“得罪了”,后脖頸一陣刺痛,眼前一黑,便沒了意識。
宋萍臺抬手一揮,裴卜心就從樹上落了下來,正要伸出雙臂接住,卻見裴卜心竟落在了旁邊人的懷里。
“咦?”宋萍臺問道:“舒遲,你怎么會在這里?”
明舒遲瞧他一眼,道:“摘枇杷?!?p> 轉(zhuǎn)身便要帶著裴卜心離開,宋萍臺攔住,道:“舒遲,我得帶啵心去九畹姑娘那兒看看?!?p> 明舒遲道:“不是已瞧過不止一回了嗎?”
宋萍臺怔道:“是瞧過了,但......”
明舒遲道:“那瞧好了么?”
宋萍臺道:“沒有......可這次情況不同……”
明舒遲接著道:“更加嚴重,不是么?!?p> 宋萍臺道:“是......”
明舒遲道:“癥狀更輕的以前都看不好,何況癥狀更嚴重的現(xiàn)在?”
眉宇冷淡,神色認真,甚至隱隱彌漫著怒氣。
宋萍臺無話可說,眼睜睜見明舒遲抱走了裴卜心。
愣愣道:“這就……開始戀愛循環(huán)了?”
正在研究新菜式的撐死鬼,不,奶娃娃。奶娃娃聽見大門哐當被蹬開,沖出來奶聲奶氣道:“是誰踢我家公子的門!”
一看來人正是明舒遲,懷里還抱著裴卜心,差點驚掉了眼珠子,道:“公......公子!?”
千年鐵樹開了花?
萬年朽木發(fā)了芽?
明舒遲進屋將裴卜心安放在榻上,對屋外道:“進屋伺候著?!?p> 奶娃娃忙進屋,迷茫道:“伺候什么?”
玩神不是暈著嗎,他怎么伺候,從何處下手......
明舒遲道:“等會兒?!?p> 轉(zhuǎn)身出了屋子,再回來時手里拿著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東西,奶娃娃只認識已取代紅果長滿綠葉的櫻桃樹枝。
在房間一通比劃,似乎是擺了個很厲害的陣法,只在啟動時發(fā)出了微微的光亮,然后便看不出痕跡。
明舒遲做完這些,囑咐了奶娃娃幾句話,躍上屋頂,往仲家方向去。
那貓骨架他當天看見了一絲殘影,回來很是查閱了不少古籍,發(fā)現(xiàn)與前人記載的一種巫蠱之法完全相符。
將瘦貓活剮到只剩一層皮,喂食一種藥物,其內(nèi)臟會融化成水,再用針筒把液體抽出,每日夜半向里灌進一個痛苦死去之人的鮮血,寅時抽出,連灌百日,
斬斷貓尾,生食之,以行術(shù)人的鮮血繪制賦命陣法。要維持貓鬼的生命,每七天要喂一次行術(shù)者的血,由于太頻繁,為了避免傷口感染,多使用以針筒抽血的方式。
所以畜養(yǎng)這種東西的行術(shù)者,腕上二寸處總會有青黑針眼。
來到仲家,仲汝安所在的院子里三層外三層布滿侍衛(wèi)和陣法,暗處還有好幾個高手坐鎮(zhèn)。
怪不得裴卜心后來并不擔心。
只要仲汝安老老實實待在仲家,能出事才是奇怪也哉。
明舒遲有太多疑問。
“為何仲汝安會出現(xiàn)在酒仙居六樓?”
“為何她的侍者知道往紅蓮仙都的方向跑去找裴卜心?”
以及:
“為何仲汝安的腕上二寸處,正好有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