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一夢

　　江洋正凝神聽著漁歌，耳邊傳來明月的聲音：“二師兄捕魚的時候就愛唱漁歌。”

　　捕魚？漁歌？莫非是他，河灘上那個刻舟求劍的漁人？

　　兩人復(fù)又御起仙劍，往河灘而去。

　　河中一條小漁船飄蕩，船上有個小婦人頭戴斗笠，身穿布衣，撐桿而立。

　　江洋暗自奇怪，剛才唱歌的明明是男聲，難道這二師兄是男聲女身？

　　江洋環(huán)顧左右，再不見其他人。

　　卻見明月下得劍來，即對船上婦人行禮道：“二嫂好?！?p>　　那婦人道：“三弟來啦?！?p>　　“二師兄又下到河里去啦？”

　　那二嫂還未回答呢，河水卻像裂開一樣，從中間分出一條小道來。一個黝黑壯實的身影從河里踏水而上，像是踩著一級級的階梯，眼見他緩緩走出水面，又從容踏進(jìn)船去，竟不曾濺起一滴水花。

　　是他！那個在河灘邊的漁人。江洋知道這便是二師兄了，只是再次見識了二師兄的奇妙神通，心里頓時感嘆：真乃神人也。

　　明月道：“二師兄道行又長進(jìn)了，明月佩服之至。也不知我何時才能達(dá)到大師兄二師兄之一二。”

　　“師弟不必太過自謙，師弟天資聰穎，假以時日，必定會有大成?！睗O夫向明月擺了擺手，又轉(zhuǎn)向江洋問道，“這定然是師父新收的徒弟了？！”

　　江洋趕忙作揖施禮道：“見過二師兄二嫂子，在下江洋，正是師父新收的徒弟。謝謝二師兄引薦，還有幫我取回了配劍，往后還請師兄嫂子多多教誨?！?p>　　“小師弟不必謝我?！睗O人微笑著回應(yīng)道，“小師弟進(jìn)得這虛無縹緲峰，也是跟咱一夢洞有緣，師父愿意破例收你為徒，也是你的造化，你可要潛心修行，莫辜負(fù)師父的期望?！?p>　　江洋向漁夫作揖道謝：“多謝二師兄教誨，江洋謹(jǐn)記在心。二師兄道行深遠(yuǎn)，雅量非常，江洋佩服之至?！?p>　　聽江洋如此說話，原本默默撐著漁船的二嫂笑道：“小師弟，你以后要離你明月師兄遠(yuǎn)一點，別學(xué)著他那套說辭。咱都是一家人，說這些吹捧的話，反而見了外?！?p>　　明月見二嫂奚落自己，也不爭辯也不懊惱，說道：“二嫂教訓(xùn)的是，小師弟你可要牢記在心哦。咱二嫂最是美麗善良蕙質(zhì)蘭心秀外慧中賢良淑德了，二嫂的話我們一定聽。”

　　二嫂瞪了一眼明月，又搖了搖頭：“這明月！”

　　眾人都笑起來。

　　二嫂把船靠在岸邊，二師兄提了一小簍魚兒走下船。

　　明月走近前去，看了看魚簍，埋怨道：“才這么兩三條啊，還這么小，我還想拿幾條回去孝敬師父呢?！?p>　　二師兄呵呵笑道：“師父要，我自拿去；你要，自己捉去?！?p>　　明月嘟噥了一聲：“小氣?！?p>　　江洋看著那小魚簍，覺得這夫妻倆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魚呢。

　　天色已暗淡下來，半邊月亮掛在天空中。云氣漸漸聚攏。

　　二師兄看了看天色道：“晚上叫你們嫂子做點好吃的，就在家里吃吧，當(dāng)是歡迎新來的小師弟?！?p>　　江洋剛想禮貌地推辭一下呢，明月卻搶先回道：“太好了，謝謝師兄！謝謝嫂子！可是我們還得回去陪師父呢?！?p>　　于是江洋也跟著說道：“謝謝師兄嫂子，我們得回師父那了?！?p>　　二師兄和二嫂也不再挽留，道：“既然師父有吩咐了，那就不留你們了，以后要常來?！?p>　　兩人回到一夢洞后，明月又帶他整理好住處。這一夢洞除了人少，就數(shù)房子最多。江洋住在一個大房子里，十四年人生里住過的最大房子。

　　夜晚的一夢洞里跟洞外也沒什么差別，斜月當(dāng)空，繁星點點。

　　晚飯過后，江洋獨自坐在房間里，望著窗外，忽然想起在酒館掌柜的舊宅里，也有這樣一輪月亮，只是那個穿著鵝黃色裙子的姑娘，不知此刻在哪里。

　　可愛的姑娘，在這有月亮的晚上，你是否也在想著誰？

　　善良的姑娘，在這有月亮的晚上之后，不知你我能否有緣再見？

　　一種傷感油然而生。

　　江洋走出房間。月光如水傾瀉在他的身上，像是要撫去他的憂傷。

　　然而憂傷并沒有少一點。

　　江洋沿著小道漫無目的地走著。

　　也不是想讓時間快點流逝，也不似想讓自己不要想起。只是這樣不知不覺走著。

　　也不知走了多久，視野漸漸開闊，卻見有一廣場，前豎一石碑，上書兩個大字“一夢”。

　　廣場上有一把石躺椅，面對著北極星。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江洋心想，真巧，正好累了呢。

　　這石椅厚實又笨重，江洋坐下之后，卻輕輕搖動起來。江洋心中訝異，只覺得面前的七顆北極星也流動起來，頭腦漸漸昏沉，耳邊有個蒼老的聲音在叫：江洋，江洋…

　　一男一女倉皇逃著，在他們前面，一座高樓矗立，也不知有幾層，每層都有高高的大門和翹起的屋角，像燕子的尾巴。

　　這對男女在大樓前停下，轉(zhuǎn)過身來。月光照在他們身上，映出男子俊朗的外表和女子嬌俏的面容。

　　只是，這男子面容為何如此熟悉？哦，怎么如此酷似自己？

　　江洋無比驚訝。

　　一個老者緊追而至。身背一柄仙劍，冷冷發(fā)著青光。

　　老者背著月光，顯出枯瘦的身影。

　　那個年輕男子道：“不要逼我，師父，請你不要逼我。”語氣急切卻顯露著決絕。

　　老者陰沉著聲音喝道：“跟師父回去吧，錯已釀成，就要接受懲罰?！?p>　　說話間又有無數(shù)黑影追來。紛紛在老者旁邊停下，逐漸對那對男女形成合圍之勢。

　　男子見狀，與女子相對一望，忽然對著老者跪下，連磕三個響頭，隨即起身朗聲喝到：“師父，今日之后，你我?guī)熗蕉鲾嗔x絕?！庇稚焓种赶蚰切┖谟?，“來吧，你們這些偽君子?！闭f完與女子一齊撞進(jìn)后面的大樓去。

　　“不要進(jìn)去！江洋，不要進(jìn)去！”老者在這一瞬間發(fā)出絕望的呼喊。

　　無數(shù)的黑影涌向大樓，沖了進(jìn)去。

　　老者獨自站立著，許久，終于拔出背上寶劍。周圍青光頓起，像是蒙了一層霜。老者忽然沉吟一聲，也沖了過去。

　　江洋驚醒過來，額頭上汗珠如豆。眼前北斗星靜靜地亮著，猶如從前的每一個夜晚；石椅笨重如初，安安穩(wěn)穩(wěn)地落在地磚上。

　　原來是夢。

　　可是那個叫江洋的男子是誰？他身邊的女子又是誰？那老者還有他身上的劍，為何如此的似曾相識？……

　　朗月仍然高懸，這個夜晚云淡風(fēng)輕。只是江洋心里卻更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