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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烏遠(yuǎn)飛

第四十四章 香消玉殞

慈烏遠(yuǎn)飛 AJ阿寂 2830 2020-04-14 06:40:07

  顧非命別了紀(jì)了情,便候在宮門前,等那小皇帝遣人來找他。

  這一場劫難,他算是徹徹底底明白了一件事,這龍昭如哪里還是懵懵懂懂、任人欺凌的小皇帝。他精于謀算,功夫如何他尚不清楚,但能將他們這些三界六道頂尖的修行者玩弄于股掌之中,這實(shí)在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而這件事的內(nèi)情,知道真相的人,或許太后猜出了什么,但知道真相,又能威脅到皇位的人,算來算去,也只有他自己了。

  看龍昭如在朝會上的意思,是沒打算將他怎么樣,那就是要談了。只是這一次,這小皇帝要怎么談,他心里也沒個底。

  果然,沒過多久,秦公公便追了上來,弓著身笑嘻嘻地說道:“顧大人,皇上請您御花園一敘?!?p>  顧非命回笑道:“請。”

  他也沒想到,他有一日竟會同那些大臣一樣,向皇帝身邊的太監(jiān)探聽口風(fēng):“陛下喚我何事?。空埞更c(diǎn)。”

  秦公公咂咂嘴,春風(fēng)滿面:“放心,是好事,陛下啊,說是要請顧將軍看一出戲?!?p>  “戲?”顧非命原本只是疑惑,如今卻有了一種不安的感覺,也不知龍昭如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秦公公將他送到御花園不遠(yuǎn)處就回去了。

  這御花園中的畫在秋冬交替的季節(jié)大多都還未開,只有幾株臘梅花率先綻放,充盈著花香。

  他順著綠葉與枯枝裝點(diǎn)的小道走到一座停泊的畫舫。這畫舫??吭谟▓@中的池塘邊,專供皇室看戲所用。隔著池塘的對岸,是架得稍高一些的戲臺子。每到逢年過節(jié),太后便會請宮外請一些民間出色的戲班子進(jìn)宮表演。

  畫舫中只有一方小桌和一把椅子,上面還有一盞微熱的茶,顯然是給他準(zhǔn)備的。

  這時,“明月容”披著月絨緞披風(fēng),懷中摻著暖爐,她遣散了隨行的侍女,獨(dú)自一人漫步在御花園中。

  誰道皇帝年幼,后宮無芳華美人?月光映得她胭脂紅,加之些許醉意,那沙場悍將,又如何做不得女嬌娥?

  她抬起頭,對著朗朗青天喊道:“十五年前,我明氏月容也是這南都城內(nèi)一枝花,十二年前,西羌戰(zhàn)后,再無人敢與月容成雙入對!”

  言罷,她解開披風(fēng),放下手爐,折一早冬含苞而未放的臘梅花枝,淺淺怡人淡香,以枝作劍,踏壁飛檐,她竟在那御花園中的戲臺上舞了起來。

  時而劍勢豪放,頗有千軍萬馬戰(zhàn)時意,時而劍勢細(xì)膩,頗有紅臺舞女婀娜姿,時而快招掠波,時而緩拂清風(fēng)。

  顧非命站在池塘對岸注視著這一幕?!懊髟氯荨币徽幸皇浇誀恳乃季w。

  十二年前,她是在他帳前最得意的斥候,傳回訊息無數(shù),西征凱旋她功不可沒。她能平安回到南都城,也曾是他最大的欣慰。他從來沒有想過,或許明月容從來都不是明月容。

  君若虛放明斷帶走了她,明斷自然也曉得南都城不可能再有她容身之地,應(yīng)該會連夜送她北上。但是為什么,為什么她會出現(xiàn)在這兒。

  顧非命心中有一連串的疑問,都在“明月容”心口噴灑而出的鮮血中煙消云散。

  明明是冬天,沒有了紅蓮的倒影,這血落在池塘中,竟如那夏日的紅蓮一般嬌艷。

  他眼睜睜地看著“明月容”將一柄匕首插入自己的心臟,這不是“剖心奪舍”,這是真真正正的了解自己的生命。

  “月容……”他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什么,卻發(fā)現(xiàn)他本沒有立場那么坐。

  她的眼睛睜得很大,被人拖下去的時候留下了兩條長長的血痕。

  顧非命緩緩閉上了眼睛,他不愿見,哪怕他知道那不是真正的“明月容”。

  不一會兒,躲在暗處觀望已久的龍昭如走了出來:“這份禮物,顧大人可還滿意?”

  顧非命勾了勾唇,擠了個笑容起身迎上龍昭如:“滿意,當(dāng)然滿意?!?p>  他心里頭明白,龍昭如這是在借“明月容”警告他,異族的修行者又怎么樣,惹了他下場都是一樣的。

  “只是我不明白,她為什么……”他實(shí)在不敢相信,剖心奪舍,難道龍昭如才是幕后真兇?不然他如何指揮得了“明月容”。

  “我只是告訴她,明家總得有一個人出來抵命,讓她想清楚?!饼堈讶缧Φ溃骸爸皇遣辉?,地界的人,也和顧將軍同樣有情有義。”

  龍昭如不緊不慢地坐在那把椅子上,說:“那么接下來,朕想聽聽顧將軍給我的交代?!?p>  也許,即便沒有他們,南域也不會滅亡,因?yàn)辇堈讶绺静粫屇嫌驕缤?,而他們從來不知道他的手段。就像千萬年前,通靈道的先祖,會遭到人類的屠殺。

  顧非命靜默半響后,上前兩步,單膝跪下:“請陛下恕罪?!?p>  龍昭如笑盈盈地扶起他:“顧將軍救了我南域子民,是我南域的大恩人,這話是嚴(yán)重了?!?p>  “陛下原本也是想殺我的吧?!彼恢痹谙耄P(guān)押他的地方并不是尋常的監(jiān)牢,而步邪不過是星辰司的一個修行者,他究竟是怎么找來的,直到君若虛對他說了龍昭如的事,他才明白過來。

  龍昭如:“有一句老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父皇受制于瑤琳女君的那封信,替您背了十二年的黑鍋,總不能就這么算了?!?p>  顧非命笑了笑:“陛下既然來見我,就是想同我和談,既然是和談,我想看看您用什么跟我談。”

  龍昭如拿出一幅圖紙。

  顧非命快速打開,那圖紙上繪了一件兵器,它弩非弩,一根灌了火藥的大黑管子,人們稱它為“炮”。

  他記得千年前,他的后鳳姐姐也曾率軍征戰(zhàn)四海,那是瑤琳最為鼎盛的時期?,幜狰P來族生來就能翱翔天空,擁有這世間最快的軍隊(duì),來無影去無蹤,卻被這人類的大炮轟得損失慘重。后鳳死后,臨終前要他守陵千年,而瑤琳與人世隔絕千年。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通靈道族人被人類奉為“遺神”,像大炮這類對神明不敬的東西,也被埋藏在了歷史的洪荒中,久而久之也就失傳了。像花語凝他們這輩,根本是見都沒有見過。

  他穩(wěn)住不讓自己的手打顫,合上圖紙,不動聲色地還給了龍昭如。

  他倒吸了一口冷氣,道:“瑤琳愿讓出摘星島以東的海域,盡歸南域所有?!?p>  龍昭如:“晚輩才疏學(xué)淺,也不知摘星島以東是個什么地界,不過東海之濱以東的海域,本歸我南域所有,只是近年來被瑤琳女君占了去,歸還,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p>  “摘星島,是當(dāng)年眾彌上神定下人間道與通靈道最后的界限。通靈道海域原本是龍煌古脈領(lǐng)地,龍族退出后通靈道各族向來是各憑本事,我無權(quán),也不可能讓給你?!鳖櫡敲H鏘有力地回道。

  “那……”

  龍昭如還想說什么,卻被顧非命一口打斷:“不過我可以給陛下一個您無法拒絕的條件。”

  “哦?說來聽聽?!?p>  “只要您答應(yīng),南域以東,以摘星島為界,日后人間道與通靈道各不相犯,我愿意為您南下,鏟除南疆以南的千幽城,以絕后患。”

  南疆以南的千幽城,是地界毓靈道建立在人間的一座城池。地界曾希望以這一座城池為據(jù)點(diǎn),侵入人界。只是這些年來龍煌古脈的族人一直守在南疆以南,令其難以北上。

  龍昭如:“紀(jì)靈山都無法辦到的事,你憑什么夸此海口?”

  顧非命又再度拿起那張圖紙,朝龍昭如展開:“陛下,您要知道,在當(dāng)今世上能被您用這幅圖紙唬住的人,也只有我了。我給我后鳳姐姐守陵的時候,紀(jì)靈山還沒出生呢?!?p>  龍昭如:“我憑什么相信你?”

  顧非命:“我們有共同的敵人。地界入侵,是南域的隱患,是人間道的隱患,也是整個人界的隱患。其實(shí)通靈道也好,人間道也罷,說到底我們都是活在這地面上的生靈,我不解決它,它將來也會是我的麻煩?!?p>  龍昭如:“這么說來,你是將我南域當(dāng)成了瑤琳東部的屏障?”

  顧非命:“有何不可呢?落霞山谷的風(fēng)月陵,長生天國的大門,我瑤琳鳳來族為人界看守多年,南域也該盡一份心力?!?p>  “好!朕要的便是你這句話!”

  龍昭如大喜,召人上酒,揚(yáng)言要與顧非命一醉方休,但顧非命惦記著與紀(jì)了情有約在先,便婉言謝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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