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闖進(jìn)我的世界
付悅騎著她那個已經(jīng)有些年歲的自行車，去了付鵬的墓地。
站在墓碑前，付悅?cè)滩蛔〉粝卵蹨I，幾天前，父親還在她的耳邊嘮叨，不過幾日功夫，父女倆已經(jīng)陰陽兩隔。
“爸，我來看你了?！蹦贡歉稅偼腥丝痰?，上面寫著，慈父付鵬之墓，落款是愛女付悅。
付悅撫摸著墓碑上的字，清清楚楚，付鵬就是她付悅的爸爸，永遠(yuǎn)都是。
“爸，你老婆說我不是你親生的女兒，這怎么可能，周圍的鄰居們都說我和你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看就是親父女，從小到大我都沒受過委屈，你有什么好吃的，都會偷偷留給我，我怎么可能不是你親生的呢，對吧，你老婆一定是胡說的，爸，你不是說一直很驕傲有我這樣一個可愛懂事的女兒嗎，其實我也一直很驕傲有你這樣一個父親。”
“爸，我考上BJ大學(xué)了，你是不是很開心呀，明天我就要去BJ了，你不是特別想帶我去看天安門升旗嗎，這次我一定會去的，爸爸，我不能陪著你了，有時間我一定回來看你，我走了，我以后會照顧好自己的，你放心?！?p> 付悅站起身，認(rèn)認(rèn)真真的把墓碑前的雜草清理干凈，捧起一把墓碑旁的土，裝進(jìn)一個小口袋里，回了家。
夜里，付悅怎么也睡不著，空蕩蕩的家里，夜晚很涼，窗邊有幾只發(fā)光的螢火蟲，久久不愿離去。
付悅拿起枕頭邊上的手機(jī)，翻開相冊，里面只有一張照片，這是去年夏天，付悅攢了好久的錢，買手機(jī)時，和爸爸的一張合影。
照片上，兩個人笑的特別開心，付悅的嘴邊還有吃冰糖葫蘆的殘渣。
付悅看著照片，笑著睡去。
第二天早上，李奶奶特地送了一瓶肉醬給付悅，算是送付悅的禮物，這瓶肉醬應(yīng)該是李奶奶起早剛做的，瓶子還是熱乎的。
李奶奶說：“剛做的新鮮，到了BJ不會壞，可以吃好久的，小悅啊，以后要是想家了就回來，奶奶這就是你的家?！?p> “奶……奶，謝謝。”付悅最后深深抱住了李奶奶，眼看車就要開走了，付悅不得不放開這個懷抱，然后拉著行李踏上了去火車站的班車，路上，付悅總?cè)滩蛔』仡^望著這個養(yǎng)她十年的小漁村，越來越遠(yuǎn)，之前每次她進(jìn)城都特別難過，因為馬上就要回去上學(xué)了，但是回家就特別開心，而如今呢，踏上遠(yuǎn)方的路，回來也是無家可歸。
下了車，進(jìn)了火車站，眼前是人山人海，付悅早早找到位置候車排隊檢票，這是她第一次坐火車，付悅仔細(xì)看自己的車票，對照眼前的牌子，生怕做錯了車，這好不容易登上火車后，列車上所有人都把行李放在上面的格擋上，她的行李很沉，付悅在嘗試的過程中，擋住了后面人的路。
“前面的快點，我們都過不去了，車馬上要開了。”
“等一下，我們過不去了。”
后面爭吵了起來，沒有一個人愿意伸手幫她，付悅顫顫巍巍的舉起行李，幾次試圖后，眼看就要放上去了，就差一點，還是不行，眼看行李就要掉下來砸到她，一雙骨節(jié)分明很有力的雙手拖住了行李，一用力就把行李放到了上面，這個人就在她的身后，鼻子呼出的熱氣還噴在了付悅的后脖子上，好癢，付悅不自覺的臉紅了。
付悅還沒放下墊著的雙腳，就被后面的人擠倒在座位上，火車馬上要開了，后邊的人急著過去，找自己的位置，剛才幫付悅的人，在眨眼間就只留下了一個背影，她還沒來的急看清人的長相和說聲謝謝，人就不見了。
這列火車到達(dá)BJ要八個小時，接下來的旅程付悅安心坐在位置上，睡覺成了接下來八個小時唯一的活動，她真的很累，半個月了，她都沒有好好睡過覺，漸漸的她陷入了夢鄉(xiāng)。
付悅夢見有有一個笑起來很陽光的男孩，跪在地上，向她求婚。
“嫁給我，我會對你好的，以后你一直負(fù)責(zé)貌美如花，我負(fù)責(zé)掙錢養(yǎng)家?！边@個男人剛剛說完，他們倆就出現(xiàn)在民政局的門前，上面的牌子不是結(jié)婚登記，而是離婚，他們倆個人一人拿著一本離婚證，站在大門前，相看兩厭。
付悅心里感覺很痛，炎熱的夏天，強(qiáng)烈的太陽光照在付悅的臉上，滿是虛汗。
突然砰的一聲，旁邊阿姨的水瓶掉在地上，驚醒了熟睡的付悅。
在睜眼已經(jīng)是太陽西下，付悅看了看周圍，有一大半都不是上車時的人了，看來火車馬上就要到站了。
“現(xiàn)在是下午3點50，下一站是BJ站，請下車的旅客收拾好自身的行李，準(zhǔn)備下車?！睆V播正在播報，還有十分鐘付悅就要下車了。
付悅急忙墊腳拿自己的行李，有些沉，她快要堅持不下去了，旁邊的阿姨見狀，伸出雙手幫付悅托住行李箱。
放下箱子，付悅趕忙道謝。
“阿姨，謝謝。”
“客氣啥呀，舉手之勞?！备稅傄詾槊媲暗陌⒁淌莻€溫婉恬靜的南方人，沒想到這一張口著實下了付悅一跳，聲音深沉有力，舉止卻溫柔似水，身材高挑纖瘦，穿著青衫薄衣，手拿紙扇，這一路上安靜讀書的人，溫婉恬靜的人生里還有著驚濤駭浪。
付悅下車后，直接去了火車站對面的旅館，一切安頓好之后，晚上10點，付悅隨便找了一家還在營業(yè)的餐館，吃了一碗BJ特色的炸醬面，特別好吃，只是印象里沒有爸爸做的有味道。
付悅一大口一大口的吃光了碗里所有的面，爸爸總說她是個堅強(qiáng)的女孩，夜深人靜里，身處異鄉(xiāng)，這眼窩子里的眼淚越積越深，最后決了堤，毀了莊家。
小時候爸爸特別喜歡給付悅做炸醬面，他說：“這是家里的味道，爸爸小時候你奶奶也總喜歡給我做一碗炸醬面，這都吃了二十年了，還是吃不膩。”
“爸，其實我一點都不堅強(qiáng)，我還是在外人面前哭了，成了膽小鬼，給你丟人了?！?p> 老板娘本來在收銀臺數(shù)錢，聽見了小女孩的嗚咽聲，這一抬頭就看見剛剛進(jìn)門的那個漂亮小姑娘趴在桌子上哭，也許是怕攤上事兒，更多的是于不忍心，一個小女孩，大半夜一個人出來吃面，還在哭，估計是碰上難事兒了，她也是個做母親的人，自己的孩子也像她一般大，心里難免多了份心疼。
“拿著，擦擦?！币粋€特別好聽的聲音，出現(xiàn)在付悅的面前，她一抬眼，是一塊白色手絹，手絹下角還秀著紅色的挽字，上面還有著淡淡的芳香。
“是給我的嗎？”付悅邊抽泣一邊不敢相信的詢問老板娘。
“別哭了，耽誤我做生意，拿著吧?！崩习迥镎f話雖然滿是嫌棄，言語間付悅還是能讀出這是種關(guān)懷。
付悅急忙用袖子把臉上的眼淚擦干凈，還硬擠出一個笑容，接過手絹，向老板娘道了句謝謝。
“一看你就是剛來BJ，是不是想家，想爸爸媽媽了？”老板娘就坐在付悅的對面和付悅聊了起來。
“我爸爸剛剛?cè)ナ懒耍覌屢膊灰伊?，我沒有家了，所以我不想家。”付悅說這話時笑的有多燦爛，內(nèi)心就有多酸楚。
老板娘聽見這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來安慰眼前這個小姑娘。
“其實我也是你這般大，來的BJ，這時間久了，這里也就成了我的家，同是背井離鄉(xiāng)，以后你常來這，我給你打八折?！?p> 同是背井離鄉(xiāng)嗎，父母在，尚有家可回，父母不在，哪里都是異鄉(xiāng)，也許這就是差別。
“老板娘，謝謝你，你是不是要找服務(wù)員，我剛剛看到你在寫招聘廣告，你看我行嗎？”
付悅這想法轉(zhuǎn)變的太快，老板娘有些招架不住，雖然她也很不好意思，但是來BJ之后總要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吧，老板娘人也很好，又在找人，她只是想試試，這是她第一次出來找工作，老板娘估計會拒絕她，畢竟她現(xiàn)在還是一個什么都不會的小丫頭。
“我要找的是洗碗工，你的手白白嫩嫩的，不適合這份工作?！崩习迥镞€是很明確的拒絕了付悅。
“麻煩你了，那我就先走了。”說著，付悅急忙從書包里翻出錢包，慌張的取出了15塊錢放在桌子上，頭也不回的就走了，老板娘給她找錢的機(jī)會都沒有了。
看著這個孩子落寞的背影，老板娘有些不忍心，小小年紀(jì)到人生地不熟的BJ打工，老板娘剛剛以為是她的家里很困難，她很想幫這個小姑娘，可這個女孩身上雖然穿的是樸素的不能再樸素了的長褲長衣，可就這長相，著實太過耀眼，如果出于同情把她放在廚房當(dāng)個洗碗工，那才是真正害了她呀。
老板娘本想和小姑娘解釋一番，誰成想，小姑娘心氣真高，付了錢就走了，不過看她打開的那個錢包，里面可全是百元鈔票啊，這個小姑娘還挺有錢，出去應(yīng)該餓不死。
老板娘長嘆了一口氣，就放棄了出去找她的想法。
出門之后的付悅，眼窩子里的眼淚又像決堤的大壩，攔也攔不住，不是因為老板娘拒絕她，而是覺得委屈，想起了爸爸。
她一個人在晚上11點的街道上逛啊逛，活像一只流浪狗，街上每個路過的人都在看她，可憐她。
突然付悅聽見有一個男人，正在吹口哨，嘴里還說著骯臟的話：“要不要，過來和哥哥玩玩?！?p> 付悅抬眼很憤怒的看著對面的男人，果然是對著她耍流氓，這人長得濃眉大眼，人模人樣的就是這穿還真是不倫不類，全身上下很花哨，黃色的花襯衫，奇怪的飛機(jī)頭，還有左邊高高腫起的眼睛，估計是被人打的，付悅一看這人模樣就長著一張欠打的臉。
男人眼里的付悅，現(xiàn)在是梨花帶雨的模樣，人畜無害的乖乖女，他恨不得扇自己倆嘴巴，居然讓一個漂亮小妹妹哭了，她最見不得女人哭了，尤其是漂亮女人，他剛要上前想幫著付悅擦擦眼淚，顯然他是沒看見付悅右手的拳頭，正在躍躍欲試。
“不是……你不要哭啊，我……”
看見這個男人過來的腳步，付悅打算給他另一只眼睛也來上一拳，好讓他兩邊對稱。
就在電光火石間，超市門口突然冒出一個上了年歲的老爺爺，上來就扯著男人的耳朵，中氣十足的大罵：“小兔崽子，和你說多少遍了，少調(diào)戲人家小姑娘，你是不是欠打，你看看老子的臉都讓你丟盡了，給我回去，看我不教訓(xùn)你，對不起啊，小姑娘，嚇到你了，小兔崽子，快給人小姑娘道歉?！?p> 老爺爺對付悅說話很客氣，還有微笑，對男人說話又很嚴(yán)厲，還板著臉，這語氣神情的瞬間轉(zhuǎn)換，倒是把付悅逗笑了，一個特別可愛的老爺爺。
“哎……爺爺，耳朵要掉了……”
“道歉……快點，現(xiàn)眼的玩意……”
“我道歉，你快放開吧……”
“先道歉……誰知道我放開……你又跑哪野去了……”
“爺……我是不是你親孫子。”
“你以為老子想要你這么個孫子，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玩意……”
“爺……我有那么差勁嗎？”
“誰家正經(jīng)孩子，大晚上攔街，調(diào)戲人小姑娘啊，看給人嚇得，你說是不是……小……這人呢?！?p> 爺孫倆唇槍舌戰(zhàn)間，付悅早就離開了，那個男人不像是作惡多端的流氓，倒像是長不大的小孩，而且她的好像也沒有那么傷心了，所以也不在乎一個與她年紀(jì)相仿的人一個道歉。
“哎……”
回到旅館，付悅長嘆了一口氣，脫了衣服，躺在浴缸里，付悅打算舒舒服服泡個澡，結(jié)束今天這糟糕的一切。
她在想今后日子該怎么過，總不能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飄蕩吧，她必須要在開學(xué)之前，讓自己適應(yīng)在這座城市。
“BJ不大，也不小，不知道會不會遇見李陽一家?！备稅傔€是想到了這個問題，那一家子走到哪都是她的麻煩。
唰……
一個凹凸有致潔白無瑕的身體呈現(xiàn)在眼前，估計每個看到的男人都會血脈噴張，人間魔鬼，付悅拿起浴巾，裹住身體，走出浴室，這個小旅館不算大，卻不便宜，她有錢也不是這么花的。
“要不買個房子吧，在這個城市有個家?！毙睦镉袀€念頭冒了出來。
這心里一旦產(chǎn)生了這個念頭，就像野火燎原般，越來越強(qiáng)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