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原生家庭
蘇成華：“也許吧，我們也正在探索的路上呢。”米偉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屑的神情，但是很細微，旁人難以察覺。
他們正說著呢，一個名叫王大海的二十多歲的病人悄悄的走過來小聲地問蘇成華道：“哎，我看你是新來的，你是不是中央派來臥底的？”
蘇成華知道，對于精神病人，最好的做法是，他們無論說什么，都要順著他們的話說下去。于是蘇成華也小聲地問道：“你為什么這樣問？”
王大海小聲地說道：“我已經接到了中央的電話，中央說會給我身邊安排一個臥底隨時監(jiān)視我的行動?！?p> 蘇成華點點頭：“嗯，你說對了一半，我確實是中央派來的，但是中央派給我的任務不是監(jiān)視你，而是來給你報信的。”
王大海將信將疑地看著蘇成華：“可是我接到的電話說的是中央要派人來監(jiān)視我啊，你怎么說是來保護我的呢？我是王大海，你不會是搞錯了吧？”
“你說得也沒錯，中央剛開始確實是要派人來監(jiān)視你的，但是后來得知你在這里表現良好，便取消了原定計劃，改成派我來通知你，中央說讓你放心，你現在的處境很安全?！?p> 王大海聽蘇成華這樣一說，頓時放下心來，開心得手舞足蹈。
這時一直在旁邊偷聽蘇成華和王大海對話的歐陽峰走了過來，生氣地對王大海說：
“嗨，我說你發(fā)什么神經？這是我的師傅唐僧，不是你的信差?！边呎f邊用身體擋在蘇成華和王大海的中間。
王大海一聽，頓時不樂意了，也生氣地說道：“發(fā)神經的是你，這里哪里有唐僧？他是中央派來保護我的。”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爭執(zhí)了起來。蘇成華知道這兩個人都陷入了嚴重的妄想之中，沒有任何的現實檢驗能力。
而此刻并非打破他們妄想的合適時機，也根本無法打破，便不再多說什么。
米偉讓蔡飛宇密切關注二人動態(tài)，防止他們發(fā)生肢體沖突。這兩個人也丟下了蘇成華，跑到一邊理論去了。
米偉又轉身對李小豆吩咐道：“李小豆，王大海和歐陽鋒的藥量需要增加，你待會提醒我一下?！?p> “好的，米醫(yī)生?！崩钚《拐f罷，掏出紙筆迅速記了下來。
蘇成華問米偉：“那個沙僧真名叫什么？歐陽鋒？”
米偉嘆息了一聲：“是啊，他叫歐陽鋒。唉，他父母可真會給他取名字啊。
蘇永生圍著圍裙在廚房里張羅著飯菜。
得知兒子今天回來，他特意去菜市場買了最新鮮的蔬菜，還有各種河蝦雞腿等肉類。
他用心地煎炸燉煮，恨不得將自己對兒子所有的愛都融入到每一道菜肴里。
他用心地掌握著火候，計算著蘇成華回到家的時間，拿捏著每一道菜出鍋的時間。
終于，各色菜肴都已經做好端上桌了，但是蘇成華還沒有回來。蘇永生看了看時間，心中稍稍的有些焦急。
他怕菜涼了，于是用碗將每一道菜都扣上。
碗扣住了菜肴，但是香氣卻沒有受到阻礙，悠悠地飄進鼻孔，勾起大快朵頤的欲望。
廚房里還文火燉著山藥鴿子湯，這是蘇成華以前最愛的一道菜。
蘇永生在廚房里搜羅著，看看還有什么沒有準備的，他可不希望在兒子到家的時候，自己還手忙腳亂的。
這時，鬧鐘響起，秦蘭的吃藥時間到了。多少年來，每天定點吃藥，已經成了他們生活中的一項主要內容了。平時他們夫妻二人晚飯時間較早，都是飯后吃藥的。
但是今天兒子回來了，晚飯的時間推遲了一些，但是為了不打亂服藥的生物鐘，便只好飯前吃藥了。
蘇永生走出廚房，來到茶幾前，拉出抽屜，拿出了一個精巧的盒子，里面裝著好多紙包，紙包里抱著分好的藥。
每一頓吃一包就可以了，不會在種類和數量上出現錯誤。
蘇永生打開一包藥，將藥片倒到自己的手心，又將藥片放到妻子的手里，然后又倒了一杯水，遞給妻子：“蘭蘭，該吃藥了?！?p> 秦蘭愣愣地看了一會手中的藥，她沒有將藥放入口中，而是將手中的藥和水杯都放到了茶幾上，蘇永生心中有些緊張。
只見秦蘭在客廳里來回快速地踱著步子，眼中充滿了亢奮的光芒。
她很是激動，口中念念有詞：
“永生，咱兒子要回來啦，我已經好了，不需要再吃藥了。你趕緊去給兒子做好吃的，油燜大蝦、紅燒排骨、糖醋魚、可樂雞翅，這些都是兒子最愛吃的，都要做?！?p> “蘭蘭，你說的這些我都已經做好了，你把藥吃了，兒子才能安心吃飯，要不然他知道因為他回來了你就不吃藥的話，那他會不高興的，可能以后就不回家了呢。”蘇永生微笑著勸說道。
蘇永生知道妻子因為兒子的回來，精神上受到了一點震動。
對于精神疾病患者來說，他們的神經系統很是脆弱，一點點的風吹草動都有可能擾亂他們艱難維持的平靜。
而對于照顧精神疾病患者的家屬來說，病人的一點點情緒或者行為的變化，都可能讓他們緊張不已。
秦蘭一聽自己如果不吃藥的話，兒子就可能會不回家，她立刻就緊張了起來。
秦蘭緊張地看著丈夫蘇永生說道：“永生，我吃藥，我吃藥，你千萬不要告訴兒子我不想吃藥的事，我以后都按時吃藥?！?p> “這才是咱優(yōu)秀兒子的好媽媽嘛，這才是咱家的大作家嘛，你可是個最明事理的人啊?！?p> 蘇永生高興地說著，并將藥片放到秦蘭伸過來的手里，然后認真地看著秦蘭。
秦蘭接過藥，放進嘴里，又端起水杯，將藥片一仰而盡。
蘇永生見狀，這才松了一口氣。
秦蘭走到門口，打開門，看向外面幽幽地說道：“永生，兒子什么時候回來？我想兒子了?！?p> 蘇永生慌忙走過去，一把將妻子拉進屋，然后關上門，滿眼寵溺地看著妻子說道：
“蘭蘭，兒子剛才打電話來了，說已經去醫(yī)院報過到了。不過因為恰好遇到一點特殊的情況，要晚一些回來。不過看看時間，應該也差不多快到家了吧，咱坐屋里耐心等一會，外面風大，別吹著你了?！?p> 秦蘭跟著丈夫回到客廳，坐到沙發(fā)里，但是神情有些焦灼：“發(fā)生什么特殊情況？兒子不會有事吧？”
“兒子沒事，是醫(yī)院里有事，你放心吧?！碧K永生遞了一本書給秦蘭，“看幾頁書，兒子很快到家?！?p> 秦蘭沒有接過丈夫遞過來的書，而是起身回到了房間，坐在床上，拿起一本她自己寫的，名叫《暗流涌動》的書，認真地看了起來，心中充滿了對遙遠過去的回憶。
曾經她憑著她過人的才氣，憑著這一本書，成為了云海市作家協會的一名會員，頗有些名氣。
下班時間到了，李小豆今天恰好不值班，他換好衣服，便到心理科病房辦公室找蘇成華，想約他一起回家。
蘇成華也剛換下衣服準備回家，一轉身見到李小豆，很是高興：“小豆，正好我們一起回家吧。”
“好嘞，我正是來找你一起回家的呢，今天我給你當駕駛員，專門送你回家?！崩钚《拐f罷，二人說說笑笑地離開了。
路上，李小豆穩(wěn)穩(wěn)地開著車，坐在副駕上的蘇成華這才說道：
“李小豆，我這些年忙著讀博，做博士論文，后來又忙著工作，也沒有時間跟朋友們聯系，這次回來的也比較急，我根本不知道你進了精神科做護士。
今天看見你的時候，我真的很吃驚，我記得你小時候的理想不是要做一名婦產科護士的嗎？”
“今天我還被你嚇到了呢，我想你出國讀個博士，怎么讀成了精神病啦？原來是裝的。
我做精神科男護士有什么好奇怪的，滄海都可以變成桑田，理想也是可以改變的嘛，我覺得現在的工作更適合我?！崩钚《垢杏X心中升起了萬丈豪情。
“那以后可好了，咱可是同事了，你是這里的老人了，以后我在這醫(yī)院里有什么事，還請小豆老弟多多關照啊?！碧K成華笑著說道。
李小豆將頭一仰，很是得意：“那必須滴?！?p> “那哥哥我先謝謝你啦！”蘇成華說完，兩人哈哈大笑了起來。
李小豆看了一眼蘇成華，酸酸地說道：“任菲菲今天來看你了?！?p> 蘇成華有些吃驚：“我怎么不知道？她怎么知道我回來了？”
“是我告訴她你得精神病了，她一聽就急了，趕緊跑來看你，到醫(yī)院看你沒瘋，沒跟你打招呼就離開了?！崩钚《箛@息了一聲，
“唉，看來菲菲還是關心你啊，她還怪我欺騙了她，正生我的氣呢。”李小豆話語中包含著濃濃的醋意。
蘇成華若有所思的看著窗外，眼前浮現小時候，他和作為鄰居的李小豆、任菲菲三人一起快樂玩耍時的情景。
李小豆沉默了一會，看了一眼蘇成華，欲言又止。蘇成華轉過臉來，剛好看到了李小豆的神情：“你想說什么？”
李小豆小心翼翼地說：“秦蘭伯母的病情好像一直沒有得到有效控制，有時還是會發(fā)病，一發(fā)起病來就大喊大叫的，還總是鬧著要離家出走，要自殺。
伯父一步都不敢離開她，生怕自己一眼不見，伯母就自殺了。伯父長期操勞，人也蒼老了許多，頭發(fā)都白了一大半了，不過他染黑了，你估計看不到他的白發(fā)。臉上皺紋也多了，這個你能看見?！?p> 聽了李小豆的話，蘇成華眉頭緊蹙，眼睛里含著淚水，但卻一言不發(fā)。
李小豆接著說道：“我的意思是，看在伯父那么辛苦地照顧伯母的份上，你見到他時，給他一點笑臉。我聽我奶奶說因為你回來，你爸一大早就開始買菜做飯了。
做了很多好吃的，聽著我都饞得慌，要不是你們一家三口今天團聚，我早就沖到你家餐桌前了。”李小豆說著，還舔了舔嘴唇，咽了咽口水。
蘇成華依然一言不發(fā)，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臉色很是難看。李小豆一看氣氛不對，趕緊閉嘴，不再說話了，專心開車。
車在一個半舊的多層小區(qū)大門外的停車場停下，然后二人步行，各回各家。
蘇永生正在廚房里專心地看著砂鍋，鴿子湯經過長時間的熬煮，散發(fā)著濃郁誘人的香氣。
突然門鈴響了，蘇永生心臟快速跳動了幾下，他迅速起身去開門。
秦蘭聽到門鈴響，也放下手中的書，走出房間，前來看視。
蘇永生開了門，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兒子就站在門口，激動不已。
蘇永生滿眼的欣慰喜悅，這個風度翩翩，器宇軒昂的的年輕人，儼然是當年的自己。
蘇永生正欲說話，身后的秦蘭尖叫一聲撲到蘇成華的跟前，抱著蘇成華就大聲哭了起來：“兒子，你終于回來了，媽媽想死你了。”
蘇成華拍著媽媽的后背：“媽媽，我回來了，以后我就不走了?！彼f著，淚水也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