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等不到的人

　　一來感嘆楚大人真正的孫女不知所蹤，是生是死都不知。二來傷感自己的外公，母親在她小時候就去世了，但外公還有兩個兒子，不比楚大人，說起來也是兒孫滿堂。

　　她和弟弟每年放假都會去看望外公，外公也總是指著桃花樹上結(jié)的桃子，說這是她最喜歡吃的，一直都等著她來。

　　思此，花月眼睛慢慢模糊了起來，外公再也等不到自己了……

　　楚大人轉(zhuǎn)頭對她語重心長道：“你十七歲了，已到了適婚年紀(jì)，讓外公早日喝杯喜酒，外公不放心江元給你挑的那些權(quán)貴，會盡快為你物色良婿，咳……聽說你要給五皇子送玉墜？是鐘意五皇子嗎？”

　　花月輕咬著嘴唇，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江相不讓府內(nèi)之人多言，可每個人鼻子低下都有張嘴，哪能管的了，一傳十，十傳百……況且那日洛千玄也跟了不少侍從，免不了亂說一通啊。她以為時人喜歡佩玉，洛千玄身上又有一塊白玉佩，當(dāng)時只是投其所好，真沒想那么多。

　　“外公，不是那樣的。我還小呢，不急著嫁人，多陪陪外公不好嗎？外公就這么著急要把我打發(fā)了？”

　　“哎，外公身子骨每況愈下，要是不能把小柔托付給良人，若哪一日撒手人寰，怎么放心啊?！?p>　　花月莞爾一笑：“外公您別亂說，您會長命百歲的！再說了，我已經(jīng)長大了，會照顧好自己的。況且有爹在呢，沒人會欺負(fù)我的?！?p>　　哪知楚大人一聽，豎著眉毛有些激動，向著地面連砸了幾下拐杖，似乎有些生氣?；ㄔ虏恢木湓捳f錯了，趕忙靠近拉著楚大人的胳膊，急道：“外公，外公您怎么了！”

　　過了會楚大人情緒穩(wěn)定了下來，眼神堅(jiān)定道：“外公沒事，這事就這么說定了，外公一定會給小柔物色良婿?！?p>　　花月揉揉額頭，無奈道：“好，外公慢慢物色，一定要注意身體?！彼滤倬芙^，楚大人情緒一定會更加激動，要是加重了病情，她罪過可就大了。

　　從楚府回到相府才不過巳時，花月望著奢華的相府建筑，忽想起舒窈當(dāng)時是如何夸贊江相的——

　　“人道丞相大人至忠至孝，行事不偏不倚，不徇私情，公正不阿，江氏于淮粱幾經(jīng)起伏，在其治理管控下，顯赫興旺，皇帝重用，風(fēng)光無限。”

　　又想起楚大人，都是肱骨重臣，然一個出自世代簪纓的豪門貴族，家底殷實(shí)，族人多有能耐，自己又是翹楚。一個寒衣出身考舉入仕，兩袖清風(fēng)，學(xué)生遍布無數(shù)，自己雄才蓋世。財富權(quán)勢皆不同，才能名望卻相近，都是了不起的人物，一個決定，一個變動都足以影響朝局的大人物。若這兩個人聯(lián)手扶持，那位幸運(yùn)的皇子絕對能有一番曠世成就。都道國士無雙，不知淮粱，不知天下，還有多少出類拔萃，卓爾不群之人。

　　也不知她又能遇見多少妙人，遇見多少妙事。

　　能來到這個大陸，除去那些心里不愿觸及的傷口外，難道不是一種很奇妙的體驗(yàn)嗎？她又何必過多的陷入已經(jīng)難以回去的愁苦當(dāng)中，反而看不見未來更多的可能和美好。

　　但是這樣一個風(fēng)波詭譎的世界里，她無依無靠，該怎么活著，以何種方式活著，能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無依無靠又怎么樣，有時候，不，唯一靠得住的只有自己。所以她不奢求別人，她一定可以存活下來，總會找到生命的意義。如果此生只能在這個地方，那這個地方，總有她的一席之地。

　　沿著栽種的牡丹走著，花姿卓越，芳香四溢，花月卻無心欣賞，牡丹花美，典雅高貴，可她卻不怎么喜歡牡丹。那自己喜歡什么花呢，想想好像有很多，但要說最，就是海棠花了，但相府沒有種植海棠花，多得都是牡丹菊花蘭花一類，她想看，也看不著。

　　就這樣走了好久，想了很久，花月心里開始有些急躁，這古代沒電腦沒手機(jī)的，一時還真不習(xí)慣啊。

　　想了想，準(zhǔn)備出去玩玩。但想到江相早已下了命令，沒他授意不能隨意出去。前面去楚府是求了好久才同意的，還派了不少人跟著，而他現(xiàn)在人又在外面，她找誰說去！

　　看見一行人經(jīng)過，花月頓時有了主意。那是出府采買的人員，舒窈說等會還有一批，花月笑了笑，心里頓時有了注意。

　　京城繁華熱鬧，街道兩旁叫賣聲不絕于耳，路上行人摩肩接踵，不愧是天子腳下，富庶的完全不能與晴豐相比?；ㄔ潞闷娴亩毫粼诿總€小攤前，脂粉首飾，糖人玩具，應(yīng)有盡有，琳瑯滿目。還有不少人表演雜耍，令人目不暇接，拍手叫好。

　　許是一連串的事給舒窈帶來的陰影面積太大，一路上她都沉著臉，這不讓花月過去，那不準(zhǔn)多待。

　　“小，公子我們穿成這樣真的好嗎？若讓人認(rèn)出來……”舒窈糾結(jié)的瞧著花月，她倒無所謂，只是小姐貴為相府嫡女，這要讓別人看見認(rèn)出來，名聲又得大震。

　　花月也并不認(rèn)為自己女扮男裝別人就認(rèn)不出來，畢竟男女骨骼什么的，差別都很大。裝扮一番，總好過穿著女裝，被直接認(rèn)出來強(qiáng)吧。

　　“沒事，天黑前回去就好了，丞相，爹去了皇宮一時半刻回不來的?！被ㄔ聦捨恐骜翰话驳男?。

　　小販熱情招呼道：“買支釵子唄，這個折扇也很不錯?！?p>　　“扇子啊，正好熱，就買一把。”花月說完，小販指著一把絲綢扇激動道，“這把扇子上的詩可是墨染梅先生親筆提寫的，我可是保存了好久，平常人都不會介紹給他的，見公子一身書香氣質(zhì)，看起來十分不凡，才介紹給你的?！?p>　　“多少錢？”

　　“不多不多。”小販伸出了三根指頭，花月問：“三十文銅錢？”小販聽了當(dāng)下就不高興了，氣道：“這可是墨染梅先生親筆寫的詩，賣你三兩銀子我都覺得虧了。”

　　花月朝小販翻了個白眼，真是獅子大開口啊，一兩銀子一千個銅錢，普通人家一個月的開銷可能都沒有三兩銀子。更何況這就一普通扇子，哪是什么墨染梅先生親筆提的詩，那扇子上寫的字都沒她的好看。要是隨便一個小販都有墨染梅的親筆，都去開商鋪了，還在街邊擺攤？

　　“給你三十文我都覺得給多了，你說這是墨染梅先生的親筆，賣我算虧了，既然如此，你就好好保存著吧。”花月說完就拉著舒窈走了，只聽小販在后面喊：“哎，別走啊，那一兩銀子，不行三百文銅錢，哎，好說好說，那就三十文?！?p>　　花月撇撇嘴，向后擺擺手，隨口道：“不要了，你就自己存著吧，指不定哪天就發(fā)了?！?p>　　花月左手一串糖葫蘆，右手一個小糖人，吃吃這頭兒咬口那邊，明明只是很簡單的零食，她卻吃得很是開心。

　　身后舒窈拿著花月買的幾串，想吃吧又猶豫著，看看周圍人群，有點(diǎn)羞澀不敢下嘴。但看著花月這邊吃一口，再那邊吃一口，欣喜的穿過擁擠的人群，好像沒有什么顧慮，便也低頭咬了一口，甜甜的，有點(diǎn)粘牙，和之前吃過的沒什么不同，唯一的不同，似乎這還是她第一次在大街上這般吃，還是一向自持的小姐起得頭，想想真是有點(diǎn)不可思議。

　　猛然間一個人從后面貼著花月奔過，而后一個路人不小心碰到她，左手僅剩的一個糖葫蘆吧嗒掉在了地上，外面裹著的晶晶亮的糖衣碎裂開來，那人不好意思道：“對不住小哥！我給你賠一個！”

　　花月望著飛毛腿一般跑走的那人，不在意的搖搖頭：“無妨。”

　　下意識摸摸腰間，果然錢袋子不見了！

　　好啊，小伙膽子挺肥，這皇城的治安就這么松懈嗎？

　　“小，小，姐，公子！”舒窈破口而出時，花月已經(jīng)一蹬腿跑走了……

　　“站??！小賊！你給我站住！”花月緊追在灰衣小伙后面，丟了那些錢對她也沒什么影響，不過她最看不慣這種偷竊的行為，而且這已經(jīng)是明目張膽的搶了！

　　街道上人非常多，花月擠在人群里，死死跟在小伙后面，忙碌追蹤間余光瞥著兩側(cè)，希望能看到巡邏的神威衛(wèi)。

　　灰衣小伙似乎也沒想到花月這么能跑，甩都甩不掉，于是在經(jīng)過一巷子時，隨手將一捆長木條放倒，擋住花月的去路。

　　眼看人就要跑了，花月想要不就當(dāng)破財消災(zāi)好了。神威衛(wèi)也沒碰到，照她三腳貓的功夫，抓一個小毛賊，也不是不可以，但眼下他挑的是人煙罕至的小巷，不比方才在街上，萬一跳出來幾個幫手呢，她可就寡不敵眾了。

　　這么一思量，雖然有點(diǎn)遺憾，可花月還是果決轉(zhuǎn)身走了，如果能遇到巡邏的，就告訴他們?nèi)プト恕?p>　　正在此時，不知從哪里躍來了一人，直接一腳踢倒灰衣小伙。

　　灰衣小伙抱著肚子在地上翻了一圈，花月聽到動靜轉(zhuǎn)頭去瞧時，只見小伙低頭瞄著踢倒他的人，眼里滿是恐懼不安，身體還在瑟瑟發(fā)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