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慢走!”
侍從目送馬車離去,直到離開了視線,可謂是盡心盡力,毫無懈怠。
“唉!張安錦啊!張安錦!”
“你可真會做活,你可真是奴才的命!”
“大學堂?哼哼……還會有幾人記得我張弘呢?”
侍從嘆息又苦笑,苦笑又搖頭,嘴舌當中的辛酸,免不得侵入了肺腑。
學堂的東西與南北,臨街的各條巷道,除了幾位例行巡視的太傅來回晃悠,周圍就沒有再出現(xiàn)其他的任何人。包括學子和師長。
“糟了!已經(jīng)戒嚴了?!?p> 一棵青松背后,躲藏著一個身影,兩棵青松之間,相距不過五步。
“什么是戒嚴?為什么要戒嚴?”
“戒嚴我們就不能進去了嗎?”
仁生直直地挺立在樹后,臉色平常,毫無緊張之感。望向不遠處,空蕩蕩的巷道,一眼就看到了學堂敞開的大門。
“廢話!”
“這倒霉催的,不被巡視的太傅逮住倒還好……”
鶴蘭臉上帶著怒氣,一起一伏的胸脯還未平復,又聽到仁生從旁邊傳來這么一連顯而易見的問話,火氣就更大了。
“那要是不小心被逮到了呢?”
“哼,一旦被逮住,就算不‘死’,也要掉層‘皮’!”
白鶴蘭自視如今深陷臨危之境,于是便步步為營,與仁生一前一后,互相掩護,相互配合,形成一個流動的“陣地”。
“誒,你那箱子,待會注意點兒,別發(fā)出聲音來。”
白鶴蘭回頭指了指仁生滴答作響的后背,壓低著聲音,特意提醒道。
仁生隨即聳了聳肩頭,更加用力地繃緊箱籠繞過雙肩的兩條帶子,達到能讓白鶴蘭滿意點頭的程度。
然后再一邊按照他的要求,探頭探腦,留意觀察著四周的動靜,一邊緊跟著他蜻蜓點水般,輕盈的步伐,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走。
“好,安全!看來今天咱們的運氣還不錯。”
二人與大門的距離拉近了大半,相對于走在較前頭的白鶴蘭而言,更可謂是近在咫尺了。
“你要跟緊了,等到了門檐下,我們就用跑的,一口氣沖過去?!?p> 白鶴蘭目光閃爍,信心十足,就連腳下踩出的足跡,都生猛了幾分。而且每近一步,這生猛的氣勢就隨之增加一分。
等到白鶴蘭真到了門檐下,這一身生猛的氣勢,便按耐不住了。
只見他前腳起勁發(fā)力,后腳跟向上抬起,一鼓作氣,縱身一躍,一步橫跨了大學堂和大名都街道。
只能用“只身闖進了學堂的院子”來形容。
“先走一步啦!”
白鶴蘭還特地回了個頭,沖著仁生招了招手,隨后轉(zhuǎn)身的背影,深深地印在了仁生的腦海里。
只見“他”長長的,如墨般的頭發(fā)被解了開來,向前奔跑起來的時候,黑發(fā)如云,肆意地飄散在后背,直到細腰間。
一身月白色的衣裳,映襯之下,別是一番風味。
“鴻雁于飛,肅肅其羽。”
“鶴蘭師長如此成熟穩(wěn)重,實在想不到我們竟是年齡相仿之輩?!?p> 仁生欽佩和贊許的眼光,親自看到白鶴蘭的身影轉(zhuǎn)進了別院之中。
然而,正當仁生準備動身趕往大門時,眼角的余光忽然一亮。
仁生無意間注意到了兩個讓人覺得熟悉的身影。
“你待會讓他來我那一趟……”
“行,沒問題。”
二人談話的聲音很輕,很平常,很隨和,就像是兩個朋友之間的交流。
他們到了學堂的門檐下時,周圍已經(jīng)沒有人了。
“學堂的東院門今天是誰巡視?”
“嘶,好像是王高程?!?p> “阿嚏!”
白鶴蘭冷不丁的一個噴嚏,讓他渾身上下禁不住地打了一個寒顫,內(nèi)心宛如敲鑼打鼓,一股不好的直覺油然而生。
“怎么忽然間感覺這么冷?”
正當白鶴蘭心生不安,還未來得及搞清楚狀況的時候,身前就被一道仿佛橫空出世的莫大衣影給擋住了去路。
白鶴蘭慢慢地抬頭,一點點地將視線往上移動,直到一張有著大嘴扁鼻,小眼寬額,五官極為不正的面孔映入眼簾,白鶴蘭才明白,此路原來是不通的。
“完了!”
白鶴蘭的內(nèi)心頓時發(fā)出一道哀嚎,完全沒有希望的那種。
“怎么?難道沒有太傅教過你如何尊師重道嗎?”
“見了本太傅連聲招呼也不打,成何體統(tǒng)!”
這人粗洪的嗓子,單是說話的氣勢,就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地壓過鶴蘭一頭。
“是,是學子失禮了,還不知太傅您如何稱呼?”
白鶴蘭躬身作揖,不敢怠慢。
“哼!”
“我姓王!”
這人回答的時候,昂起頭,鼻孔朝天,挺起胸膛,一臉的高傲,盛氣凌人,仿佛生來就要高人一等。
“原來是王傅,是學子唐突了?!?p> 白鶴蘭氣勢銳減,態(tài)度誠懇,同時又非常謹慎言行,猶如赤腳走刀山一般,步步驚心,生怕一時不慎,落得個粉身碎骨,身首異處。
“嗯,那你的名字呢!”
這位王太傅怪客氣地詢問了一句,然后原地來回踱步,隨手從袖口中掏出一支筆,一本小冊子。
“回王傅的話,學子名喚:白鶴蘭?!?p> 白鶴蘭恭恭敬敬,沒有所遲疑地回答道。
“白,鶴,蘭?!?p> 王太傅逐字逐句地一邊念著,一邊手持手中的筆,在小冊子上一筆一劃地記錄了下來。
寫好之后,作出一副好似剛剛完成一篇曠世巨著的文豪模樣,將冊子呈到空中,細細道來:
“白鶴蘭,嗯,不錯不錯,是個好名字?!?p> “那王傅您若沒有別的事,學子就先進去了。”
白鶴蘭眼皮微微上挑,觀察著王傅的臉上還是一派的和顏悅色,就趁機用試探性的語氣,說道。
“好,今天就先過去吧,明天不用來了。”
王太傅偷瞄一眼,白鶴蘭匆匆要去的背影,臉上的神情和自己的言行,竟是截然不同的意味。
“王太傅,您聽我解釋,今日之所以會晚到,純屬是個意外,都是因為救人!”
白鶴蘭登時被王太傅的這番話給定在了原地,現(xiàn)如今他可是掌握著自己的“生殺大權”,再著急忙慌的解釋,卻已是行不通。
“我管你到底是因為救人,還是別的什么原因。”
“我身為大學堂的一名為師者,只知道學堂的院規(guī)?!?p> “凡越界的,不論是誰,絕不姑息!”
“啪”的一聲,只見王太傅把記名的冊子用力一合,甩起衣袖,態(tài)度堅決,絲毫不講情面。
“可是……”
白鶴蘭還想要據(jù)理力爭,情急之下,卻又不知道還能說些什么。
“學子見過王太傅!”
“嗬!這后面居然還有一個,今兒是雙豐收??!”
王太傅冷笑一聲,說話帶刺,讓人難受,尖酸刻薄的語氣里總感覺帶著一種莫名其妙的針對。
“也好,你倆今天一起來,就一起回去吧,還能做個伴?!?p> “小子,姓甚名誰???”
這一回,王太傅連抬頭看都懶得看一眼,取出冊子,拇指縫里夾著一支筆,在空中舞文弄墨,躍躍欲試,頗有幾分瀟灑之意。
“回王太傅的話,學子孔楚人,字仁生?!?p> “孔……楚……人……”
“嘶!這名字聽起來怎么有點耳熟呢?莫非是在哪里聽過?”
“在哪呢?我記得是在……”
王太傅神情略帶驚奇,露出一片思索。
隨即高抬貴眼,這才認出此時站在他面前的,正是那日前來拜門求學,卻寸禮未拿,從而被自己敷衍了事的少年人。
之后聽說是遇到了蘇瑾那小子,還被帶去了岳太傅那里。
也不知道他是撞了什么好運,竟然讓岳傅看中,留了下來。
就因為這事,可憐了我們的王太傅,心情郁悶了好多天。就是喝著打西來的,氣味香甜的胡酒,吃著滿席的山珍海味,珠翠之珍,也嘗不出甚味來。
看來這王太傅的心眼,也大不到哪里去,尤其是當事情牽扯到了岳傅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