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月凌峽,谷風(fēng)蕭瑟。
天族大軍集結(jié)谷口,同已于前兩日匯合于此的鬼族魔族陣營遙遙相對。
明明是晴空萬里,艷陽高照,陰冷的谷風(fēng)卻讓人感受不到一絲溫暖和煦。月凌峽谷陰氣極重,終年霧氣彌漫,極少見晴空,今日這般艷陽,不過是天族為了觀清形勢,便于排兵布陣所施的術(shù)法。
鬼魔聯(lián)軍的中軍大帳前,烏灝望著碧空之中漂浮的幾朵祥云,眉頭微蹙,若有所思。他曉得其中一朵云頭上定有掌管風(fēng)云的仙者,多日不見晴,此刻的陽光倒讓他頗為舒坦。讓他介意的是,他心中總是隱隱有種感覺,似乎有一股異乎強大的氣場隱匿在云頭上的某個角落,以俯瞰眾生的姿態(tài)正看向他。這讓他有些不安。究竟是何人能讓他莫名的如此忌憚?烏灝一時想不出。正在他沉思間,肩頭被人輕拍一下。
“烏族主如此嚴肅的表情,可是有所擔(dān)憂?”聶初寅一身長毛大髦,手捧暖爐一臉和煦的笑看著他。
烏灝淡淡一笑,“沒什么,多日不見晴空,有些感觸罷了?!?p> 聶初寅哈哈一笑,“想不到烏族主還是位善感之人。天氣景物于聶某人而言不過是眼前一景,倒是從未在意過?!?p> 烏灝點頭似有幾分贊許道:“魔君乃縱觀大局不拘小節(jié)之人,不像烏灝這般婦人般的矯情了?!?p> 聶初寅連連搖頭,“非也非也。烏族主善觀細節(jié),心思縝密,正好補了聶某人的不足之處,”他抬手一揮,“你我二人結(jié)盟,必定事半功倍,何愁大事不成!”
聶初寅一臉的意氣風(fēng)發(fā),志氣滿滿,雖然計劃早已為天族察覺,然仗著自己謀劃充分,一早做好大戰(zhàn)一場的準備,此刻絲毫沒有慌亂不安之感,亦或說,對于這場硬仗,他還有些許期待。若是憑兩族聯(lián)軍能大敗天族,何愁魔族不能翻身?屆時他振臂一呼,其他六族必然群起呼應(yīng),而他自是當(dāng)之無愧的魔族首領(lǐng),統(tǒng)一魔族便指日可待。即便不能大敗天族,至少挫挫他們的銳氣,也能叫他在魔族中的威望提升一大截。
聶初寅做如此想,大戰(zhàn)將至越發(fā)豪情萬丈。倒是烏灝,此戰(zhàn)最初非他挑起,然趟進了這潭渾水,也就無法抽身了,何況他也有他的執(zhí)念。此刻他心中雖隱有擔(dān)憂,但也做好破釜沉舟的準備。這一戰(zhàn)既然在所難免,打就是了,沖冠一怒為紅顏,拼著舉族之力至少也了無遺憾。
天族內(nèi),自太子夜華即位后,大戰(zhàn)小戰(zhàn)打了不少,從無敗績。有人私底下將太子同昔日帝君做比,認為太子殿下長江后浪推前浪將來必定是位有作為的君主。有作為這一點,鳳九是認可的,她一直覺得她這位姑父比當(dāng)今的老天君務(wù)實靠譜的多,但要同他們家帝君比,鳳九在心里比劃了一下,嗯,還差了那么大一截。
此時身在天族陣營內(nèi),鳳九的眼睛一刻都沒閑過,前前后后轉(zhuǎn)了好幾圈,除了將對面那黑壓壓的一片望了個穿,自己旁邊這幾位也是悄無聲息的打量了好幾遍。直到現(xiàn)在,她都沒弄明白,同她隔了個蘇陌葉陌少的西海二公主瑤悅為什么也會出現(xiàn)在這里。明明前幾天的訓(xùn)練里沒有她,而且堂堂一位公主并非武將,也沒聽說她很能打,來這里,目的為何?鳳九琢磨了一陣,她應(yīng)該不知道自己在這里才是,更不可能知道帝君也在,那她來,莫不是要掙個名聲讓帝君記住她?若是這樣那也太拼了??床怀銎饺绽飲傻蔚蔚囊晃还骶褂杏職馍蠎?zhàn)場,鳳九心里對她倒有幾分敬佩。
谷風(fēng)吹過,天字大纛旗獵獵作響。鳳九抬頭望了望天,這樣沒有一絲暖意的艷陽天,平白的讓人生出幾分寒意。對面聯(lián)軍的陣營還沒有任何動靜,主帥也沒有露面,但顯然是嚴陣以待。天族這邊太子夜華坐鎮(zhèn)帳中,雖也沒有露面,但軍士們森森鐵甲結(jié)成的巨型矩陣氣勢恢宏,隨時準備進攻。
鳳九靜靜等待著進攻的號令。時間一點點過去,兩軍就這樣對峙著,沒有絲毫動手的意思。漸漸,鳳九察覺到一些不對勁。大家似乎在等待著什么,但和她一直等待的卻不一樣。她的眼睛又開始滴溜溜的轉(zhuǎn)了起來。
半個時辰后,一名白衣甲士急匆匆從天而降直奔主帥帳中。鳳九忍住想回過頭伸長脖子看的沖動,繼續(xù)等待著。她有預(yù)感,這個等待,馬上就要有結(jié)果了。果然,一盞茶的功夫,太子夜華同方才沖進去的甲士一同自帳中走出,縱身一躍坐上搖頭晃腦走來伏在他腳邊的金鼎麒麟。
當(dāng)天族太子坐著金頂麒麟威風(fēng)八面的出現(xiàn)在天族陣前時,聶初寅同烏灝也坐著各自坐騎現(xiàn)了身。烏灝面無表情的望著前方,而聶初寅的臉上也已然沒有方才的春風(fēng)得意,雙眉微秉的看著對面。
夜華同他們對望一陣,冷冷開口道:“聲東擊西是個好計策,只是魔君太低估天族了?!?p> 聶初寅冷哼一聲:“聶某如何敢瞧不起天族,這點雕蟲小技既已被太子殿下識破,聶某不才,只能戰(zhàn)場上見真章了?!?p> 夜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一揮手,一隊甲士押著一群黑衣人走到陣前。
“天族與魔族、鬼族早有約定,軍旅不得擅入他族領(lǐng)地。如今你二族偷偷潛入月凝潭企圖偷盜天族圣器,違約在先,便休怪本君不講情面了。”說罷,夜華抬手一劈,站在黑衣人身后的一眾天族將士手起劍落,一顆顆人頭瞬間滾落在地,轉(zhuǎn)眼又化作一股黑煙,連同尸身一同消弭。聶初寅同烏灝臉色鐵青的看著自己派出的精銳部族就這樣被太子夜華一劍劈了,還理虧的一言不能發(fā),心中的窩火直沖天靈蓋。事已至此,偷襲不成被人當(dāng)場識破活捉就地正法,算是徹底撕破臉了,也無需甚廢話,聶初寅大手一揮,戰(zhàn)鼓擂動,聯(lián)軍喊殺聲大起,朝著天族猛沖而來。
夜華淡定的拔劍出鞘,劍鋒朝前一指,鼓聲大作,陣法隨之平地而起,一陣金光霎時直通天際。
擎天的金色光柱向四周不斷擴張,空中彌漫出若有似無的佛音陣陣。金光所到之處氤氳魔氣悄然消弭。如潮水般沖殺而來的聯(lián)軍士卒在觸碰到金光的一刻便慘叫連連,凡被金光掃到的身體部位瞬間如同冰凌揮發(fā),還沒見到血絲就融的無影無蹤,與之相連的軀體也一點一點被金光吞噬,來不及躲閃,來不及逃跑,仿若在無盡的苦海中蒸騰,錘煉著今生的罪孽,用無邊的痛苦換來往生的佛光。聶初寅不曾料到天族竟有如此厲害的陣法,再這樣沖殺下去除了損兵折將絕撈不到半點好處,他大吼一聲:“回旋,啟陣!”話音落下,在他身后始終未動的一眾黑衣甲士舉手向天,整齊劃一的揮舞,一股藍中帶黑的氣息盤旋而起,向四周彌散開來。前方投石問路的卒子靈動的迅速回身,化作陣陣煙霧沖入藍黑色氤氳的巨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