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時(shí)節(jié)的小雨飄揚(yáng),落滿了整個洛陽。
整個楊府一片沉寂,院子里的爬山虎爬滿了臺階和府上的墻壁。
一夜之間,滿城風(fēng)雨,楊府被洗劫一空。
“香薷,要走了?!?p> 她記得父母親說過叫她好生在家中等著,一定會回來的??伤攘艘灰梗粋€穿著白色衣裳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不喜不怒,低抿著薄唇。
草原的馬匹爭相跑著,時(shí)年七月,香薷已經(jīng)聘婷,手撐著油紙傘,把江南的好風(fēng)景帶到了西域。
一個少年推搡著另一個人的胳膊,樂呵呵的笑著。
“瞧見那位姑娘了嗎?可真好看?!?p> “看著不像我們邊塞的,大概是那位楊家小姐?!?p> “楊家小姐?”
“就是洛陽的那家大戶人家,她可能現(xiàn)在還不知道自己爸媽早死在皇宮。”
少年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她,鵝黃的裙子襯著她的看著較瘦弱的骨架,又一下跳上了馬。
“阿羌,你說,我可以和她在一起嗎?”
“無趣?!?p> 香薷躺在自己的床上,來這邊塞也有了不少年,她每日每日的掰著指頭數(shù)著阿爹阿娘來接她的日子。
來到邊塞除了黃沙還有草原,可腦海里面全部是洛陽的景色。自從十歲來了這黃沙之地,她每次都會到黃沙丘上等待著當(dāng)初會來接她回家的人。
另一邊白日的兩個少年睡在一塊,其中一個少年一直翻來覆去著,腦子里面全是白日的那個身著鵝黃衣服的女子。
“你說她年紀(jì)應(yīng)該尚小,怎么這么好看???”
羌活沒理他,繼續(xù)睡覺。
“你倒是說說話阿,你可還知道些什么?”
“她舅舅是邊塞的一個將軍,是她舅舅護(hù)住了她?!?p> “你怎么知道這些的,我怎么就不知道。”
“聽大人們說的。”
“阿羌,我告訴你,這個姑娘我可看上了,你別跟我搶阿。”
“我才懶得和你爭?!?p> 第二日的時(shí)候少年把羌活丟在后面,自己騎著馬往香薷的地方奔去。他靈活的跳下馬停在香薷的面前。
“你一個人在這里干什么???”
“你是?”
“哦,我叫龍沙,還有我后面那個叫羌活,初次見面,請多多指教?!?p> 香薷順著他的手勢看見了一個渾身透著冰冷氣息的少年,因?yàn)榫嚯x有些遠(yuǎn)也只能看到臉部大致輪廓。
龍沙不好意思的笑著。
“我叫香薷?!?p> 龍沙看著香薷眼睛都看直了,久久沒有反應(yīng)過來。突然他的后腦勺被人拍了一下,剛想大叫嚷嚷一回頭就看見了羌活冷冰冰的樣子。
“走了?!?p> 龍沙喘了一口氣,又瞥了一眼香薷,“要走你走?!闭f著又看著面前的香薷,“你想學(xué)騎馬嗎?”
剛說完一個爆栗就落到他的頭上,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羌活硬生生的拉走。
她默默站在原地,看著遠(yuǎn)去的兩個背影幾分歡喜,馬上又被落寞充斥。
看著天色她回到了府里,梁將軍正坐在大堂款待著一位她不認(rèn)識的人。
“小姐你回來了?!?p> “管家,那個是?”
“今天府里來了客人,是龍將軍?!?p> “哦哦?!?p> 管家笑著把她引到別院,給她沏了一壺茶,桌上還有一些糕點(diǎn)。
“這些是將軍命人從洛陽捎過來的,小姐你嘗嘗看看有沒有喜歡的?!?p> “喜歡喜歡,喜歡極了?!?p> 話沒說完府里又有了動靜,大概是人要走了。過了還沒多久梁將軍聽說香薷回來了,興高采烈的來到香薷的面前,大老遠(yuǎn)就聽見他爽朗的笑聲。
“香薷,這些糕點(diǎn)滿意嗎?”
“滿意極了?!?p> “那行,以后我再叫別人多捎過來一些?!?p> “謝謝舅舅?!?p> 他揉了揉香薷的頭,感覺這個姑娘長大了許多。
離開后管家悄悄地在梁將軍耳邊說了一些東西,梁將軍嘆了一口氣“由她在沙丘上吧,等再過些時(shí)間就告訴她。”
管家看著將軍遠(yuǎn)去的背影,又往香薷在的那個房間看了看,忍不住唏噓。
香薷還是固定的每天在那個地方等待著,除了漫天的黃沙就是黃沙,龍沙也固定的開始逮住時(shí)機(jī)去見香薷。
黃沙除了風(fēng)還有蟲蛇,龍沙見過不少,這漫天的景色除了香薷,其余的都見多了。
“你沒發(fā)現(xiàn)身邊有蛇嗎?”
說著羌活就拿著劍刺傷了那條蛇,龍沙今日被他的父親龍將軍禁足在家里,非還得讓他來幫他看看香薷會不會被這漠北的蟲獸給傷害了。
“謝謝了?!?p> 羌活一直板著臉,看了一眼香薷又轉(zhuǎn)移自己的視線。
“你要等多久?”
“能等多久就多久?!?p> 羌活看著這個眼前看似弱不禁風(fēng)的姑娘,腦海里面總會浮現(xiàn)閃爍的畫面,喚起一陣陣的疼痛。
第一次來這黃沙之地香薷還是個小丫頭,一雙又大又水靈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探視著這里的一切,那時(shí)候的羌活笑得爛漫,嘴角還有淡淡的梨渦。
“你個小姑娘在這里干嘛?”
“等人?!?p> 羌活打量著眼前的小女孩,饒有興趣。
“那等誰???”
“等我父母。”
“那我陪你一起等。”男孩笑得一臉燦爛,塞外的陽光正好和他相配。
從那日之后那個叫做羌活的男孩每次都準(zhǔn)時(shí)來沙丘上,遵守著自己和那位小女孩的約定。
“你叫什么?”
“我叫羌活?!蹦泻⑿χ挚戳丝聪戕?,“記住了啊,別忘記了,我叫羌活,羌、活,活著的活。”
“我叫香薷,是一種草藥的名字?!?p> “香薷?哪一個字?”
“香是香草的香,就是屈原寫的香草美人,薷是草字頭下面一個需?!?p> “哦哦,記住了記住了?!?p> 塞外的風(fēng)景除了風(fēng)沙,還有約定。
風(fēng)卷著沙,沙沉了,就之剩下烈日。男孩老早就等沙丘上,看見了女孩的身影老遠(yuǎn)就興奮地?fù)]舞著自己的手。
香薷從自己的荷包里拿出一塊用手帕包裹著的東西,小心翼翼地一層層打開。
“這是什么?”
“桃酥,可好吃了,給你帶的,我原來在洛陽的時(shí)候阿嬤就經(jīng)常買給我吃。”說完香薷又沉默了一下,羌活看著她的模樣馬上拿起桃酥吃了一口“好吃,可真好吃?!?p> 香薷看著羌活吃東西滑稽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那以后我就經(jīng)常給你帶?!?p> “不不不,你還是留給自己吃?!?p> “你,不喜歡吃嗎?”
“我們這本來就是塞北,這些東西都是寶貝,又是你家鄉(xiāng)的東西,你多吃點(diǎn)我就開心,你吃完了我更開心。”
“你說,我叫你阿羌好不好?!?p> “行,你叫我什么都行?!?p> 和羌活在一起的時(shí)候很快樂,香薷都快忘記為什么來這里等,但記得這里有個少年陪著她一起等。
香薷蹦蹦噠噠的走進(jìn)了梁府,自己的親舅舅左右來回踱步,一臉的焦急模樣。
聽說羌將軍要造反了。
香薷向管家旁擊側(cè)聽,打聽到這羌將軍因?yàn)楸换实垡尚囊磁?,在邊塞一點(diǎn)點(diǎn)啃噬著周圍實(shí)力拉攏為自己所用。
香薷聽的玄乎,腦袋里面一直把羌活和羌將軍聯(lián)系在一起,后背冒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那個,羌將軍有兒子嗎?”
“有的?!?p> 她極力控制著自己,“是......羌活嗎?”
“對。”
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舅舅推著門進(jìn)來,看見她全身無力的樣子。
“你都知道了?!?p> “嗯?!?p> “以后,和那姓羌的小伙子,以后別聯(lián)系了?!?p> “舅舅,他們會像我爸媽那樣嗎?”
梁將軍嘆了一口氣,什么也沒說走了出去。
她期待著第二日沙丘的遇見,甚至提前了很久。
可是直至傍晚,一個人影出現(xiàn),老遠(yuǎn)的吆喝著,是管家的聲音。
“小姐,回去了?!?p> “不,我等人?!?p> “別讓自己難受了,明日,明日老奴陪你等好不好?”
“不,我要等,要等?!毕戕妇髲?qiáng)的抬著頭張望,眼睛里面止不住的流出晶瑩的液體。
管家看著小姐的樣子,無奈的搖了搖頭,黑暗里出現(xiàn)了兩個人,硬把她活生生的帶到了梁府中。
那夜她哭了許久,腦袋里面全是他的聲音——以后我陪你等。
過了一晚她中午才起床,收拾好自己她匆忙的跑去沙丘,可是什么都沒遇見。
香薷看著眼前的羌活,他就站在她的面前。
羌活的眼睛比第一次見面要更加的深邃,高挺的鼻梁,他有一半胡人的血統(tǒng),母親生的極美。
“你告訴龍沙,其實(shí)我不需要他的保護(hù)。”她看著遠(yuǎn)方望不盡的沙地,微微的瞇了瞇眼睛。
“我答應(yīng)他,他今日不能出門?!?p> “你真的那么守信?”她看著他的雙眼,很熟悉。
“你到底想說什么?”
“無事?!?p> 她取出了一個陶笛,羌活知道這首曲子,是《涼州》。
他端詳著眼前的香薷,心里面有著道不出的難受滋味。
羌活回到了府上,龍沙一個勁的就來詢問他。
羌活恍恍惚惚的看著他,一點(diǎn)都不像他平常的樣子。
“龍沙,我為何在你家?”
“你忘了嗎?你家......”
“我的家被抄了?!?p> 好像什么都沒忘,可是又像全部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