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父一亡,羌家被抄。朝廷馬上新派了龍將軍前來頂替羌府的地位,恰巧龍家的小公子看上了羌活的射技,硬求著自己的父親把他留下來給自己作伴。
屋外的風吹著院子里的樹發(fā)出沙沙的響聲,以及尖銳的鳥叫聲,還伴隨著冥靈的半夜哭泣。
羌活渾渾噩噩的給自己父親安葬了,跪在墳頭整整一夜。
戰(zhàn)爭和死亡,在這邊塞本就是常事,他無法阻止自己的父親去反抗,自己也不好戰(zhàn)。
好像命運從一開始便注定了他的一生。
“少爺,你在這?”
“羌伯伯?”
“你父親死的壯烈啊......”
羌活仔細地看了看,是父親余下的人馬。
“少爺,和我們一起,我們養(yǎng)精蓄銳,奪回我們的領土!”一個將軍怒吼著,滿是憤憤不平。
羌活被扶著站了起來,他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到底是何狼狽模樣。
“少爺,你可知,即使你父親不密謀復仇,朝廷的皇帝還是一樣,會抄了羌府啊?!?p> 羌活心里清楚,父親當初的忍氣吞聲就是未來的復仇,朝廷怎會永久留他在邊塞成為心頭大患。母親和祖父一一慘死,父親也自刎沙場,他忍不住閉上了雙眼,可全部都是血紅的一片。
“共謀復仇大計,但我還有一件事要做?!?p> 羌活放不下香薷,她一日未醒,他便一日不得安心。
總有人幫他秘密打聽香薷的病況,一年過后,梁將軍還是沒有什么辦法可救,而那香薷也一日一日逐漸消瘦,甚至連下床都不能做到。
羌活站在窗戶前發(fā)著呆,那盆香薷是當初她交待他要好好照看的。
“你當真想要救她?”一個聲音從羌活的身后傳來,他回頭一看,是一個帶著面具和身著黑衣的神秘人。
“你是誰?”
“你無需知道,假若你真想救她,就去守靈閣?!?p> “守靈閣?”
“明日子時會出現(xiàn)在城郊十余里,要想救她就別誤了時辰。”
“守靈閣”羌活聽說過這個名字,但具體忘記是從哪里聽說得來,本以為只是個玩笑罷了。可現(xiàn)在,他好像別無他法。
他沒想過那么容易就拿到了救人的藥,或許真的會如那個女人所說,自己最美好的記憶被自動裝進那個角落的瓶子里面。
他拿著裝著藥丸的藥盒連夜跑到了梁府,只想快點救活她。
“梁伯伯,我要找梁將軍,我找到了藥,可以救她的藥?!?p> ......
香薷被醫(yī)師灌著終于吃下了藥,臉色逐漸紅潤起來。
“這是何物,怎會有如此奇效?!贬t(yī)師驚訝的看著眼前的羌活,羌活只是微微笑了笑。
梁將軍鼻涕眼淚流了一把,他隨便的用手抹了一下,看著香薷好轉的樣子喜出望外。
“羌活,老夫真的無以為報。”
香薷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她隱隱約約中看見了羌活的身影,好像還高許多了。
眼前的舅舅鼻涕眼淚流了一大把,“舅舅?”
“欸欸,你終于醒了啊?!?p> 香薷打量著周圍,可是剛剛那熟悉的身影卻怎么也找不到。
“舅舅,那個羌活呢?他剛剛來過了嗎?”
梁將軍突然沉默起來,口中緩緩吐出了“不曾”二字。
慢慢走出梁府的羌活想起了那個約定,那個女孩一臉孩童般的可愛天真,男孩拉起了她的小指頭,關于一起等待的那個約定。
不知不覺中羌活走到了那個原來曾作約定的沙丘,熟悉的一幕幕涌上了心頭,可又像流水般慢慢的在腦海逐漸消失。
他感受到了臉上的濕潤,用手擦去。
“我怎么哭了。”羌活又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一切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我怎么會在這里。”
遠處一個鵝黃色的身影慢慢走近他,輕柔柔的喚了他一聲“羌活。”
羌活回頭看了看,一臉的疑惑?!澳阏J識我?”
香薷感覺被什么東西重重地擊打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醒來的,好像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試探性的問著“你,不認識我了嗎?”
羌活疑惑的看著她“抱歉了,我還有些事,告辭?!?p> 那個笑容疏遠而陌生,不是她當初所見的那般驕陽燦爛。
她望著他在沙地中越來越小的身影,好像真真切切的一場夢。
回到梁府的香薷走到舅舅的書房,梁將軍正在研讀兵書。
“舅舅,我昏迷的時候到到底發(fā)生了什么?!?p> 梁將軍看著香薷弱不禁風的樣子,連忙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
“你昏迷之間,羌活生活在了龍府,也就是朝廷新派來的龍將軍的府中,可能因為打擊,他忘記了一些東西。”
“那我呢,怎么醒的?”
“醫(yī)師救的?!绷簩④姴恢涝僭趺凑f下去,畢竟是一介武夫,天生一個直腸子。如今只能少說少錯。
草草說完幾句便叫來管家把她送回她自己的房里。
“小姐,你別為難將軍了,他知道的也很少?!?p> 桌上擺著精致的糕點,“這是舅舅叫人今天捎過來的嗎?”
“嗯,里面還有小姐最愛吃的桃酥?!?p> “我知道了,管家伯伯,辛苦了,你不用擔心我的,你先出去罷?!?p> “嗯嗯?!?p> 管家輕輕的把門拉上,自己走向了將軍的書房。
“她好點了嗎?”
“好多了,將軍?!?p> 梁將軍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白日羌活來送藥的時候,只提了一個要求,就是不要讓香薷知道她病痊愈的真相。
他沒想到,原來羌活會失去那段記憶。
香薷還是如往常一樣會去沙丘上等待著歸人,她許久在沙丘上見過羌活,再見他的時候他已成為翩翩少年郎,終日常伴在一位喚作龍沙的少爺身邊。
她沒想到,隔了那么久的第一次對話,竟然是因為龍沙被禁足。
香薷看著桌上的糕點發(fā)著呆,吃了一口桃酥又苦澀的笑著,那句“你吃的多我就開心”的話總是在她腦海里重復的出現(xiàn),可是說這句話的少年卻忘記了。
梁將軍神色嚴肅的找她去了大堂,龍將軍恰好也在大堂之中,身后是龍沙。
屋外的烈日照進大堂晃了晃她的眼,她大概知道要發(fā)生什么了。
“香薷,這位是龍將軍。”
香薷恭敬地施了一個禮,龍沙的眼神一分一秒沒從她的身上移開。
“還有這個是龍將軍的兒子龍沙。”
龍沙大大咧咧的笑著“我和她早就認識了?!?p> 卻被龍將軍的一個眼神又馬上收起了笑容。
“管家,你帶著龍沙少爺四處走走?!绷簩④娨馕渡铋L看了看香薷“你也陪著?!?p> “是?!?p> “阿羌,你知道嗎,我父親要讓我和香薷下禮拜成婚!”
“香薷是?”
“就是那位從中原來的小姑娘?!?p> “哦,那恭喜你了?!?p> 不知道為何內心有些憑空的苦澀。
明明也只見過她幾面,很多疑問,總覺得丟失了什么很重要的東西。
香薷在房里縫紉著自己的嫁衣,一針一線,卻力不從心。
龍將軍要和舅舅聯(lián)姻,她已經猜想到一二。
朝中皇帝時常擔心邊疆,如果不聯(lián)手的話有可能就會像第二個羌將軍,或者說,步入父母的后路。
梁將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薷兒,你嫁給他,他若待你不好,我便接你回家。”
香薷淺笑著,低頭一直看著手中的針線。
“你會怪舅舅嗎?”
“不會?!?p> 婚禮當天,香薷穿上了紅色嫁衣,臉上抹著比平時稍濃的胭脂,她輕輕的抿了抿唇紅,看著銅鏡里面的自己有些恍惚,蓋上了紅蓋頭便被扶著走出了那間住了幾年的屋子。
龍沙將她扶上了馬車,自己高仰著頭得意的笑著。
送入洞房的那一刻,香薷的一顆心突然砰嗵一下猛烈的跳動,又迅速歸為平靜,假如眼前的人是他該有多好。
“少爺,今日龍府和梁府都沉溺在大喜之中,我已集結十萬兵馬,可以一舉進攻。”
羌活看著黃沙密布的大地,一時分不清到底何謂東南西北,何謂中原和邊疆。
“辛苦了?!?p> 香薷和龍沙新婚之夜,龍沙看著眼前的美嬌娘,好像沉溺在夢中一樣。
“香薷,我可喚你娘子了?”
說著他輕輕的掀開她的蓋頭,表情一下從極樂墜落至極悲。樂極生悲,大概也就是如此。
香薷的臉色蒼白,似乎是服用了什么藥物一般,身上的溫度逐漸散失,嘴角上還殘存著一些紅色液體。
龍沙慌了神,緊緊的抱著香薷的身子。
“你到底怎么了,你說話呀!”
“對對對,要找醫(yī)師,醫(yī)師!醫(yī)師呢???”
一個下人踉踉蹌蹌的沖了進來“不好了,龍少爺,羌活,羌活帶著兵馬造反了!”
龍沙呆滯的看著懷里的香薷,外面的廝殺叫喊聲,注定是個不眠夜。
羌活慢慢的走近龍沙,他清楚的他的懷里還躺著一個人。
“你來了?”
羌活沒有回答,手上拖的長劍已經染滿了鮮血。
“你可曾知道我懷里是何人?”
“什么?”
“你可曾聽說過一個故事,關于一個等人的女孩?”
“你到底想說什么?”羌活不知為何腦子越來越痛,尤其是看見那身著一襲紅色長裙的香薷的臉。
“羌活,你這樣做,可真對得起你的良心嗎?”龍沙幾乎怒吼著,他慢慢放下懷里的香薷,雙眼猩紅的直視著羌活?!澳悴慌渌敲聪矚g,不配!”說完龍沙便一把奪過了羌活手中的長劍,自刎于他的面前。
羌活慢慢走向香薷,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著。
“她一日不死,你便一日不會心安。”一個人慢慢走上前,梁管家已經患上了鎧甲,和以前的樣子判若兩人。
“是你給她喂了毒藥?!”
“我潛伏在梁家多年,你可知你父親心血!不可因為女人將大計毀于一旦?!?p> “荒謬,我和她又有什么,她只不過是一位普通小姐!”
“我早已知道,你的記憶在逐漸恢復,或者說碎片化的浮現(xiàn)吧?!?p> 羌活的腦子越來越痛,夢中那個模糊的少女形象逐漸和眼前身著紅衣的女子重疊,“你是說,她就是,她就是我一直想找的那個人?!?p> 梁管家沉默著,他一心只想復國,只想復國,梁將軍和龍將軍都已被除,邊塞如今也是岌岌可危,勝利對于他們而言就在眼前。
羌活看著眼前的香薷,她的身子已經僵硬,面無半點血色。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原來,她等的人不是父母,等的人是這個沒了記憶的他。
“少爺!”梁管家驚呼著,想來阻止卻為時已晚。
龍沙脖頸上的血液噴灑出來,他慢慢躺下抱著身邊的香薷,漸漸的閉上了雙眼。
這下,你就不用再等了......
一夜至凌晨,尸橫遍野。
龍府遍地都被腥紅充斥著。
一個身著白衣長裙的女子悠然走過,進入了新婚洞房。
幾具尸體之中,她走向了床邊,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世人癡情如此,劫難罷...”說著拿出一個精致的玻璃瓶,里面的淡藍色氣體進入了男人的身體中“在那邊,可要好好在一起?!?p> 說罷女人離開了龍府,慢慢消失在黃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