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百里之外的隴南,呼延良看了看海東青傳來的消息,溫瑜開始動手查辦溫都舊案。提到溫都舊案,呼延良像是想起了什么來著,突然便對還躺在床上的韓尚維說:“韓尚書見過青檀了?”
“不知道,應(yīng)是沒見著。”韓尚維警覺地看了看遠(yuǎn)處,見著青檀在院子里忙活,這才回話。
“你就沒覺著這青檀長得有些像誰?”韓尚維應(yīng)是也個知情人,應(yīng)不必瞞他。哪知道這韓尚維倒壓根沒任何覺察,呼延良這話問出來,他倒是反問了呼延良一句,像誰??礃幼?,這韓尚書雖然是個明白的,但是卻沒告訴自己的兒子。
韓尚維心里被王爺這一問起了疑心,可端詳著青檀的臉,卻又確實想不起來似曾相識:“到底是怎么回事?”。
“沒什么?!焙粞恿籍?dāng)下便不再多說,只在心里盤算起這溫都舊案。呼延良不說的話韓尚維也不敢再問,便只是在心里記下,日后若是有相關(guān)的事提醒自己留意。
“王爺在擔(dān)心溫都舊案?”溫都舊案事發(fā)時,韓尚維剛升任機(jī)衛(wèi)所主事,還沒培育起自己的忠心之士,勢力遠(yuǎn)不如今日大。也因此,溫都舊案的許多細(xì)節(jié),他也了解的不完全清楚,“依我看,這事你倒不如全盤和溫瑜講了。王妃明事理,該是能理解你的苦心?!?p> 呼延良笑了笑,點了火,將手里的字條燒成灰燼,眼神不知落在何處,沒有再說話。
府衙正院里突然傳出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聲,青檀慌忙趕過去查看情況,回來稟報給屋里說話的兩位。
原是葉大隆死后,這葉家的下人們也都散了去。葉可卿的生母是府里侍女,眼下也被打發(fā)了出門。葉可卿自己要嫁到西京去,卻不能帶上親生母親。以后山高路遠(yuǎn),此生怕是難以相見了。
葉可卿跪在地上,抱著母親的腿痛哭不止,嘴里罵著自己沒出息不能在母親身邊盡孝。葉母也哭,俯下身去抱葉可卿,用手胡亂地為她擦了擦眼淚,說著些照顧好自己的囑托。青檀看見這一幕,心里也動容,不知不覺地,竟有眼淚從眼眶里滑出來。
青檀自幼喪母,和父親一同生活在神谷山上。父親是神谷山上采藥煉丹的藥師,某日上山采藥迷了路,天黑看不清路,失足跌落懸崖,從此便埋尸谷底。青檀承蒙清歡大師照顧,拜師學(xué)武,一個人在這清歡廟中漸漸長大。
看著葉可卿與母親告別的場景,青檀就不免想起自己的悲慘身世來,一下子悲從中來。
西跨院里,呼延良還與韓尚維對談著。
“這葉大隆死了,西京派了什么人來接管隴南府?”韓尚維問道。今天凌晨王爺?shù)淖o(hù)衛(wèi)潛出鹽號帶回了兩封海東青送來的信,一封是王妃的,另一封,韓尚維猜測定與這隴南府有關(guān)。
“怎么?你想留下?”呼延良知道韓尚維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盤。韓尚維年紀(jì)輕輕平步青云,哪吃過這般被暗算險些丟了性命的虧,自然心里憋了氣。一個葉大隆的命算什么,他那是憋著勁要把這隴南府翻個天,“不成,本王答應(yīng)了韓尚書將你安然無恙的帶回西京。這若是將你這韓家三代單傳給斷在了隴南,本王如何同韓尚書交代?”
“我爹我娘……沒事兒吧?!碧崞痦n府,韓尚維也嘆息了一聲,爹娘只有自己這一個兒子,全部的指望都在自己身上。自己倒是了無牽掛,但若是真出了事,這兩位老人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該多么凄慘。
“父皇將陳先生派到隴南任知府了,眼下估計已經(jīng)在路上了?!?p> “陳云之?”韓尚維同他在西京也打過幾次照面,“一個窮酸秀才罷了,陛下這當(dāng)真放心?”
“恐怕他不單單是個窮酸秀才那么簡單,老四府上作保舉薦的?!彪m然遠(yuǎn)在隴南,但呼延良對西京朝局也是了然于胸,“等陳云之到了,我們再走,正好能碰面?!庇行┰挘粞恿枷肼犅犼愒浦囊馑?。
說話間,門口的哭聲還是不停。呼延良嫌這哭聲惱人,連對話都沒辦法繼續(xù)下去了。他便從西跨院后院繞出去,繞過正院后墻,直繞到東面的耳房,走了一大圈,這才聽著門外的哭聲停了。
葉母被葉可卿送到隴南府下轄一個村子里生活,葉可卿用自己這幾年攢的銀兩為母親買了一處村子里的小宅子。
葉母走后,大王爺將葉可卿叫到西跨院。葉可卿眼睛還是腫的,仍是低著頭。說話聲音本就小,這哭過后嗓子更是低啞。還有五日她便要嫁進(jìn)西京,眼下卻看不出這位待嫁的姑娘臉上有任何的快樂向往。
“你嫁的是西京哪一家?”這葉可卿相貌平平,也不是什么驚世美人。西京哪一家討媳婦還需要千里迢迢討到隴南府,況且討的也并非什么驚為天人之姿色。
“民女……嫁的是尋常人家做妾。地位低賤,王爺如此尊貴之人想來是不知曉的?!?p> 還是做妾?尋常人家千里迢迢地竟往隴南府來納妾?!澳悴徽f,怎么知道本王不知曉?”呼延良來了興致,俯下身湊她進(jìn)了點。
這下葉可卿更是被嚇到,連連退了幾步跪著哭了起來,好似這大王爺要她的命似的。
“哭什么?”呼延良最煩這般的女子,好言好語問話不答卻只會哭。
呼延良的聲音更嚴(yán)厲了,葉可卿更是害怕,就算不想哭也被嚇得止不住了。
青檀在一旁看著,恐怕這葉可卿再哭下去真要激怒大王爺。按照大王爺?shù)男愿?,恐怕葉可卿真的有喪命的危險。于是青檀蹲下來,溫和地說:“王爺不過就問你一個名字罷了,說了便沒事了?!?p> 葉可卿頭埋在胸前,翻著眼皮悄悄看著威嚴(yán)無比的大王爺,牙縫里顫顫巍巍地擠出三個字。
“左……左樸燾……”
這三個字一出,呼延良與一旁倚著休息的韓尚維心里皆是一頓,兩人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這哪里是什么不認(rèn)識的尋常人家?
呼延良站起來,看了看屋角的青瓷魚缸,缸內(nèi)有幾條小魚苗游來游去。
這隴南府果真是水深,有大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