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的這一幕,賈政心里也只發(fā)苦。
去年好歹府中考出個秀才來,卻鬧得亂糟糟,好歹不是近家內的,也不妨事。沒想到今年又考上兩個秀才,其中一個是自己兒子,一個是自己親孫子,本是天大的喜事,是賈府中興的好兆頭,誰知道卻鬧得雞犬不寧,幾乎要自相殘殺起來!
自己也鬧的沒臉面,這日子怎么這么苦??!
想到這里,賈政更是心灰至極,傷心至極,口中說道:“你們殺吧,今天你殺我,明日我殺你,一個大家族,從外面殺不死,便從內里開始,罷了罷了,遲早都殺了干凈了事!”說完轉身就要走。
趙姨娘哭著拉住賈政的袖子,跪在地上說道:“老爺,求求你做做主吧!”賈政只是不理,硬扯走袖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賈環(huán)見賈政走了,王夫人臉色灰白的癱坐在地上。也不想在這里久呆,啐了王夫人一口,又將彩云拉了起來,說道:“這里已經容不下你我了,跟我走吧?!?p> 彩云滿臉緋紅,就像是被蒸熟了一般,賈環(huán)朝還沒走遠的賈政喊道:“父親,將這彩云賞了我吧!”
賈政揮手道:“莫來煩我!”
賈環(huán)大聲笑道:“多謝父親賞賜!”不想牽扯到傷口,又咳出兩口血來。趙姨娘急忙奔了過來,將賈環(huán)抱在懷里,兩行熱淚滂沱而出,賈環(huán)急忙給她擦了擦眼淚,說道:“娘,我們走!”
趙姨娘鼻涕橫流的點點頭,急忙和彩云一起架著賈環(huán),一瘸一拐的回到自己屋里。
賈環(huán)堅持著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硬要趙姨娘和彩云架著自己到了賈政房中,找到了賈政,一頭跪在地上,疼的汗流浹背,低頭說道:“父親,我要走了?!?p> 趙姨娘一驚,痛哭道:“環(huán)兒,你犯什么傻?你這又是何苦呢?”又轉頭向賈政道,“老爺,老爺求求你勸勸環(huán)兒吧??!”
賈政捂著臉,無力道:“走吧走吧,一個個的,中了秀才就都走吧!”
原本賈政在賈環(huán)的心里是那么偉岸,那么強大,自從在外讀書之后,賈環(huán)才試著用別的角度來看事情。
經歷了這么多事情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多么的迂腐,又是何等的無能。
賈環(huán)淡淡笑了一下,這個家,除了老娘以外,在沒什么好留戀的了。
于是虛弱的跪地磕頭道:“謝謝父親,我再也不用再受這家族之苦。告訴王夫人和寶玉,他們不用擔心,這賈府,我不稀罕!”
賈政怒道:“孽畜,休得胡言!”
又轉頭向趙姨娘問道:“娘,你跟不跟我走?”
趙姨娘急的直跺腳,痛哭道:“我怎么能走?兒啊,我怎么能走?!”
賈環(huán)見帶不走趙姨娘,便只是又朝著趙姨娘跪下,狠狠的磕了三個頭,接著頭也不回的,在彩云的攙扶下,離開了賈府。
只留下趙姨娘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一邊求著賈政,一邊喊著勸賈環(huán),兩邊都不聽,只能自己在那里痛苦嗚咽。
賈環(huán)背過去的臉上也滿是淚水,他也想留在母親身邊,但他知道,只有自己有力量了,才能回來保護自己的母親,而在賈府中,王夫人等人是絕對不可能給他任何發(fā)展的機會的。
留在這里只有死路一條,只有跳出去,也只能跳出去,這也是賈瑞的選擇。
他一下明白了許多,內心也成熟了許多。
此時的他,也更理解了當年的賈瑞。
出了賈府門,賈環(huán)才擦了擦眼淚,一瘸一拐的,在彩云的攙扶下,堅定的向知行學園走去。
賈環(huán)一到學園就昏了過去,賈瑞急忙將他扶了起來,立刻用自己的內力輸入進去,給賈環(huán)療傷,正好安德烈神父也在,也立刻奔了上來,給賈環(huán)料理起傷口來。
正在這時,秀才最后一榜也公布了出來,尹青終于等來了自己的喜報,自己考上了頭榜第五十六名。
聽到這個消息,尹青興奮的全身發(fā)抖。
剛才緊急攙扶賈環(huán)時,那股鉆鼻子的血腥味,此刻仍舊縈繞在尹青的鼻翼,眼前諂笑著討取喜錢的公差,讓他也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個世界,真的是血淋淋的。
這一場秀才考試,當真是催熟了很多人吶。
包括躲在賈府中,兩眼怯生生望向外面的賈蘭。
賈府,各種準備都已經做好,正在準備祭祀宗祠。
“環(huán)小子呢?”賈母左右連顧,看不到這次祭祀的主角之一的賈環(huán),不解的問道?!八退棠镆膊辉冢@是在做什么?”
王夫人的臉色不太好,臉色極其蒼白,別人卻像沒有看到般,只有王熙鳳若有所思的看著她思慮了一下。不一會兒,賈政和趙姨娘來了,一個臉色陰沉,一個哭的梨花帶雨,唯獨不見賈環(huán)。
賈母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王夫人,果然見到她臉色蒼白,發(fā)髻散亂,氣息不穩(wěn),再看看沒事人一樣的賈寶玉,心里大概明白了一些什么,臉色變得陰沉起來。
“政兒,你兒子呢?”賈母問道。
賈寶玉正在眼前,賈政當然明白賈母問的是哪個兒子。
賈政的臉色更黑了,囁嚅了兩下,說道:“環(huán)兒身體不舒服,就不來了?!?p> 賈母瞇起眼睛來,說道:“公差報喜的時候他還好好的呢,怎么這一會兒身體就不舒服了?再說,這祭祖就是為了他和蘭兒考上秀才的事,如何能不來?”
賈政只是低頭不言,王夫人嘴角微動,似乎想要說些什么,想了想,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來。
賈母嘆了口氣,說道:“我老了,心也懶了,家里的事情只要過得去,我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去了。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家族大了,就什么聲音都出來了?!?p> 賈母嘆了口氣,看著府內的家眷,冷冷的說道:“我年輕的時候,賈家只到第二代,國朝初定,一切欣欣向榮,家族里的人也都勁往一處使,心往一處想,家族里偶有些不和諧的聲音,卻也影響不了大局。”
“到了你們這一代,為了家族的興盛,寧國府的賈敬跟了義忠親王,后來事不好了,沒有想到鬧出些是來,卻是當今皇上登基,老皇上退位做了太上皇,到了寶玉這一代,就少了參與皇家傳承的事,也是為了明哲自保?!?p> “如今,已經到了第五代,老先生們常說,君子之澤,五世而斬,賈府到了蘭兒這一代,已經是第五代了,我有的時候常常想,自己該死了,死了就什么煩心事都見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