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這金頂之下,眾小孤峰云海處,站立一人,一身白衣飄飄,朱唇皓齒,面如白玉,正是“紅霞島”前島主夏長青。
“夏島主,一身武功已無出其右,何苦又執(zhí)著塵念,何不與我一同仙游方外,逆之奪天地造化,順之與寰宇同塵!”
一道童音輕輕送來。
夏長青早已覺察有異,但還未發(fā)覺此人形跡,四周小峰被云海雪霧覆蓋,運轉(zhuǎn)起伏,而這道童音竟無法辨別方位。
夏長青聽此童音也心中一驚,此人聲如童音,但精純至厚,當(dāng)屬先天功發(fā)動,返老還童之象,比之自己“紅霞島”駐顏之功可謂云泥之別。
“不知閣下是何方神圣,老夫有眼無珠,還請示下!”
夏長青一生傲性極高,鮮有敵手,此刻如此客氣說話,怕是生平第一次。
“夏島主,身在武當(dāng),卻不知我是誰!”
那道童音又飄來。
夏長青心極發(fā)微,環(huán)伺四周云海,一拱手道:“閣下可是“大元飄遠(yuǎn)客”?”
“哈哈哈……”
笑聲傳來,那童音又飄來:“夏島主,你我有緣,今日就與你見一見!”
夏長青一聽,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如果此人真活著,當(dāng)有兩百七十二歲,自己早聽聞此人偶有仙蹤,不想竟是真的。
突然不遠(yuǎn)處一座孤峰,云霧漸散,一個身穿納衣,頭戴逍遙巾,看起來十幾歲的少年站在孤峰之上,一雙眸子深邃澈明,含笑看著夏長青。
夏長青一見,不禁忙一躬身道:“不知張真人駕到!請恕晚輩失禮!”
那少年突然飄進(jìn)臨近一峰,童音輕啟,卻不見嘴唇所動。
“四十多年前我觀你煞氣未脫,還不是見你的時候,今日我看你已超脫世人許多,今日之事,就留待他們小輩處理,你看若何!”
夏長青不覺老臉一紅,低頭說道:“張真人教訓(xùn)得是,自己被世俗牽引,愿隨張真人他去!”
“嗯,好!”
那少年含笑點點頭,又朝上方望了望,童音響起,回頭看著夏長青,夏長青聽著點了點頭……
金頂之上,煙霞子一道霞影疾射,管同芳與此同時也身子發(fā)動,一道白影電射。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
只見場中已不見那道霞影,煙霞子融入虹光中,武當(dāng)“太乙玄門劍”連綿不斷襲來。
管同芳一驚,想不到煙姐姐已達(dá)到人劍合一的境界,管同芳毫不怠慢,使出“紅霞島”的“玉疊天羅刀法”,但見千層刀影猶如瀑布般灑落,而那道虹光猶如一把利刃,穿梭在刀影中游刃有余,周身劍炁橫流,與陣陣玄寒刀氣相擊發(fā)出斷金裂電之聲,那虹光一陣快似一陣,在凌厲兇霸的天羅刀法下,竟越戰(zhàn)越勇,煙霞子十二分超脫發(fā)揮出了“太乙玄門劍”的突破境界,竟然是遇強(qiáng)制強(qiáng)。
管同芳久攻不下,不禁感到煙姐姐的劍法看來要比自己的刀法更勝一籌,而那道虹光又化作一片,與天羅刀影交織酣斗,但見一片白練虹光,火花四濺,管同芳一個乍隱,白練頓消,那片虹光倏地也頓隱。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
白練虹光又突在半空中激斗,管同芳手中“天羅刀”發(fā)揮得淋漓盡致,卻始終無法找到虹光破綻,倏地,那片虹光陡然化為一道虹光,突破萬層光幕,向管同芳“玉堂穴”刺來,管同芳一驚一揮掌。
“噗”。
一道白氣噴向虹光,那道虹光并不遲滯,反向管同芳手掌襲來,虹光化作一圈光幕,一邊的夏傲雪一驚,管同芳趕緊收刀回身,白氣頓消,身形突然乍隱,而那虹光也倏地乍隱,一絲鮮血灑在半空,二人同時在空中現(xiàn)身,分別后躍幾丈落地。
但見煙霞子手中“玄魚劍”劍尖掛著一絲血,而管同芳左手腕處被割了一道小口,鮮血流著。
“同芳!”
夏傲雪一縱過來,拿出手絹為管同芳包扎傷口。
管同芳輕輕對夏傲雪說道:“傲雪,我沒事,是煙姐姐手下留情!”
然后管同芳對煙霞子叫道:“煙掌門劍術(shù)超群,是在下輸了!”
管同芳心知在二人乍隱那電光火石之間,煙姐姐收招了,不然自己的左手怕不保。
煙霞子微微一笑,對管同芳說道:“管島主,承讓了,我也是巧勝一招!”
七大派這邊都過來了,這結(jié)果,一勝一負(fù),居然打平了,誰都沒有想到,“紅霞島”那邊的人也過來了。
而司馬玄鏡也想不到,這煙霞子劍法這么高,就不知與天山神女的“琉璃離火劍”比如何,司馬玄鏡一雙眸子一直盯著煙霞子一顰一笑出神。
“盟主,今日打平,不知該如何決斷!”
少林鏡月禪師一打佛訊問道。
煙霞子淡然一笑,看向管同芳說道:“管島主,今日平手,不如就此罷手吧,各安就好,你意如何?”
管同芳看著左右護(hù)法,烏剛與丁永貞一恭聲道:“謹(jǐn)聽島主所命!”
管同芳想著其實“紅霞島”蠻好的,入不入主中原這都不重要,但岳父大人的要求卻不得不遵從,而自己與傲雪已決定,今后游遍三山五岳,天涯海角。
管同芳正想著,突然空中飄來一陣?yán)世书L笑聲,正是夏長青的聲音。
“爹!”
夏傲雪叫道。
在場七大掌門一驚,想不到夏長青也來了。
“同芳,“紅霞島”今后就交給你了,至于“紅霞島”一切事都由你做主,老夫要云游四海,不再回來,你們好自為之!”
“爹!”
夏傲雪一聽爹這么說,不禁心中低落。
“主公!”
烏剛與丁永貞也大吃一驚,想不到主公一生雄心大志,今朝竟說去就去。
而七大門派這邊也見怪不已,果然如傳聞夏老怪是也,行事不拘常人。
“既如此……”
管同芳低頭琢磨著。
七大門派這邊都等著管同芳的決定,希望能化干戈為玉帛。
管同芳一抬頭對七大掌門說道:“既然今日平手,再戰(zhàn)也毫無意義,那就依然照我岳父之前與“武當(dāng)派”的舊約,我“紅霞島”諸人不再踏入中原,至于各大掌門的掌門秘笈,但請各位掌門放心,我“紅霞島”絕不會外泄給外人!”
眾人一聽,也都點頭,也唯有如此了,六大派掌門紛紛與煙霞子、武當(dāng)三老道告別,心想總算把中原這一劫難化解,眾掌門今后都將把煙霞子視為七大門派魁首。
而李逢真也頗為滿意,雖說陶松年帶走了整個“瓊臺宮”弟子,令武當(dāng)元氣大傷,好在自己這個師侄能力挽狂瀾,也算將功補(bǔ)過,雖說鑄有大錯,好在能及時回頭,今后“武當(dāng)派”也揚眉吐氣起來。
隨后六大派掌門與武當(dāng)三老道、陸橋風(fēng)陸陸續(xù)續(xù)往金頂山下而去,一邊的上官凌風(fēng)、司馬玄鏡等人也相繼飄身而下金頂,這邊管同芳一眾過來。
“姐姐!”
夏傲雪雙手牽著煙霞子與李紅塵的手。
煙霞子笑說道:“我傷了你夫婿的手腕,妹妹不會怪我吧?!?p> 夏傲雪嫣然一笑道:“我知道姐姐有心留情了,傲雪哪能怪姐姐呢!”
李紅塵也笑著說:“剛剛真是嚇?biāo)牢伊?,還好你們二人都無大礙!”
王影也上前叫著三姑姑。
“師父!”
余冷秋上前一俯身蹲著,身后的洛圖蘭也一跪到地。
煙霞子一驚,忙牽著洛圖蘭的手說:“圣姑,何須如此大禮,我煙霞子受不起!”
洛圖蘭抬頭一望,眼含著淚水說道:“二十年前,多虧煙掌門收留我的女兒,才不致她受難,我洛圖蘭無以為報,唯有永生銘記您的大恩大德!”
洛圖蘭說著就要磕頭,煙霞子暗使巧力,把洛圖蘭扶起身子,說道:“余冷秋是我的大弟子,以后更是我衣缽傳人,圣姑不必太掛懷,救人于危難本就是我道教中人宗旨!”
余冷秋也站起身來,扶著洛圖蘭對煙霞子說道:“師父,弟子在“紅霞島”待這么長時間,還望師父恕罪,今天回來就要留在師父身邊?!?p> 煙霞子看著母女倆說道:“你該陪陪你娘了,為師這邊暫時還無需你回來!”
洛圖蘭看著煙霞子說道:“這孩子與我待了這么久,也該回來武當(dāng)山,畢竟她是從小跟著煙掌門的,什么時候我想看她了,或者她想見我了,都可以來“紅霞島”找我!”
煙霞子見此也點點頭。
夏傲雪紅著眼睛又拉著煙霞子與李紅塵的手說:“兩位姐姐,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見,二位姐姐一定要來“紅霞島”看我,找我玩耍!”
煙霞子與李紅塵都知道,因為四十多年之前的約定,夏傲雪身為“紅霞島”的人也將不再踏足中原。
李紅塵一摸夏傲雪手背說道:“表妹,放心,我和煙姐姐會來找你的,你也不用太擔(dān)心,是吧,姐姐!”
李紅塵說著朝煙霞子一眨眼睛,煙霞子明白李紅塵的意思,莞爾一笑說道:“傲雪妹妹,我和紅塵會去找你的!”
然后又轉(zhuǎn)頭向李紅塵一點頭,李紅塵當(dāng)下喜笑顏開,夏傲雪也感激地用力握緊二位姐姐的手,隨后管同芳與夏傲雪便告辭。
余冷秋來到烏剛面前說道:“烏二叔,我娘就拜托你多費心照顧了!”
余冷秋在島上已聽到夏傲雪對自己所說,說這么多年來,都是烏剛在悉心照顧娘。
烏剛一笑說道:“放心,有我在,你娘會好好的,我們隨時等你回來!”
“嗯!”
余冷秋點點頭,便與洛圖蘭相擁道別,“紅霞島”眾人便一行離去。
“烏剛,我答應(yīng)你!”
在一行人身后,洛陽蘭小聲對烏剛說道。
烏剛一喜,問道:“真的?”
洛圖蘭笑著點點頭,說道:“剛剛冷秋說要你照顧我,其實她已經(jīng)同意我倆在一起了!”
烏剛不禁內(nèi)心激動,左手牽著洛圖蘭的右手,二人相偎而下。
“同芳,我們今后去哪?”
夏傲雪與管同芳并肩走著。
“去天涯海角,我說過我要陪你走遍四海!”
“嗯,煙姐姐她們真好,雖然我們“紅霞島”要遵守約定,但她們對我格外照顧!”
“是的,我也很敬佩煙姐姐,胸府智慧武功都超人一等,守大節(jié)而不拘小節(jié),知明法而通情理!”
“同芳,我爹他走了,可能永遠(yuǎn)都不回來了,現(xiàn)在真的就只有你能陪著我了!”
“嗯,傲雪,你在哪我就在哪,我會永遠(yuǎn)陪著你的!”
夏傲雪甜蜜地一笑,靠著管同芳。
在“金殿”,煙霞子送別眾人后,踏了進(jìn)來,向真武大帝拜了幾拜,俯身默念著:弟子總算沒辜負(fù)列代掌門的護(hù)佑,能擊退“紅霞島”,為我武當(dāng)保留顏面,同時又維護(hù)了中原武林的安寧。
煙霞子起身看著神案上的桃木盒子,煙霞子一抬素手。
“啪”。
桃木盒子被煙霞子抓在手中,煙霞子端詳著盒子上的刻字。
師父!我現(xiàn)在已身為武當(dāng)掌門,武林盟主,師父,我想知道自己的身世,請恕弟子違逆師父遺命!
煙霞子輕啟木盒,里面一折紙箋,煙霞子拿出紙箋,展開一看,煙霞子臉一煞白,木盒落地。
那紙上由第二代掌門鐵蟾子所書,內(nèi)容寫著:“時魔教橫行,致生靈涂炭,正道武林慘遭殘害,七大門派以少林方丈鏡月禪師為首,率武林精英共討魔教,一舉殲滅“梅衣教”,教主謝宇天被打下萬丈懸崖“天云峰”,然在其密室中發(fā)現(xiàn)一襁褓女嬰,實乃教主謝宇天之遺女,我七大派掌門稟上天有好生之德,一致決定秘而不宣,由道衲帶回?fù)狃B(yǎng)成人,此信開啟時,煙霞子,你當(dāng)思之度之,勿為乃魔教遺女而亂道心,亦勿作惡為禍武林,此乃保障此秘密之方法,亦保障武林與武當(dāng)不再起紛爭,如能照我所言所行,為師也能含笑九泉?!?p> 原來,當(dāng)年七大門派掌門攻陷“天云峰”之后,在教主密室中發(fā)現(xiàn)了教主遺女,尚處襁褓中,七大掌門一致決定保守秘密,由武當(dāng)鐵蟾子帶回?fù)狃B(yǎng)長大,而今時,當(dāng)年掌門早一一故去,只剩下少林鏡月禪師、青城宋青山,還有峨眉前掌門觀竹神尼知道其事。
“師父!原來我是魔教之女!這封信原來你是留給我的,你明知道我苦苦追問自己的身世,而你卻始終不肯說出,原來你留下此信,知道我終有一天會打開此信!”
煙霞子噙著淚水說道。
良久,煙霞子突然抓著那張紙就想撕得粉碎,但煙霞子住了手,煙霞子心中一嘆,就算自己撕了又如何,難道就能保守住這秘密,當(dāng)年僅存掌門猶在,焉不知各掌門會留下自己的把柄!
煙霞子拾起地上的盒子,放紙箋入盒,重新置于神案之上,煙霞子一跪到地,對著木盒,煙霞子凝神相望。
煙霞子右掌一舉說道:“我煙霞子起誓!我身為武當(dāng)掌門,武林盟主,定要維護(hù)武林正義,把“武當(dāng)派”發(fā)揚光大,我煙霞子有生之年,絕不作為禍武林,殘害武林同道之事,如有違此誓言,就讓我煙霞子不得好死,受五雷轟頂之刑!”
“姐姐!”
李紅塵見煙霞子從金殿出來,煙霞子莞爾一笑,李紅塵與煙霞子聯(lián)袂而行。
“紅塵。”
“嗯。”
“如果有一天我變成壞人你會怎么辦?”
“姐姐,為何說此等荒謬之言,你是武當(dāng)掌門,更是武林盟主,領(lǐng)天下正道俠客,除奸鏟惡,怎么會是壞人!”
“我說如果!”
“那,我也會陪姐姐,我“神凈宮”百年之前就是天下第一邪派,令正邪兩道聞風(fēng)喪膽,我就邪給天下人看!”
“如果有一天我被天下武林追殺!遭天下人唾棄呢?”
李紅塵停住了腳步,看著煙霞子,眼睛隱現(xiàn)殺機(jī)。
“那我就殺盡天下人,奉姐姐為武林尊主,我“神凈宮”甘為姐姐驅(qū)使,看還有人敢危害姐姐!”
煙霞子心底一嘆,紅塵還是殺氣太重,看來以后自己要好好教導(dǎo)她,也只有自己能制得住她。
金頂下云海漸散,眾小孤峰猶如萬丈冰刀峭立,延金頂下方望去,宮墻披雪,銀樹玉階,一路白雪皚皚,雪花飄舞。
一陣衣袂飄飄,幾聲銀鈴歡笑聲,兩道霞白身影從金頂而下,飛身向“太和宮”飄去,煙霞子與李紅塵若隱若現(xiàn)在漫天雪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