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雌兔眼迷離
離開柴房之后,陸無忌又去灶房與廚娘打了個招呼,一看東坡肘子還要燉上好久,便打著哈欠去了前庭——準備找老爹好好算賬。在他看來,要是小丫繼續(xù)這么慣下去,長大之后肯定是個混世魔王。
沒想到一進大堂,就看見之前在茶攤的客人正與陸大川笑著說些什么。陸無忌突然心底“咯噔”一下,有種極為不祥的預感,便主動走上前去打了聲招呼,“這位兄臺又見面了?!?p> 青衫刀客面帶微笑,回應道:“原來是忌霸兄。”
陸無忌臉色一垮,“別別,這位兄臺叫我無忌就行,千萬別再叫那兩個字了?!?p> “這是為何?”
“嗯……有些不雅。”
“有何不雅?”看樣子青衫刀客對陸無忌頗感興趣。
陸無忌卻是再也不想在“忌霸”兩個字上多做糾纏,問道:“還未請教兄臺大名?!?p> “我姓朱,單名一個陸字,這個陸正是大鏢頭和無忌兄的那個陸?!?p> “呵呵,和朱兄還真是有緣?!?p> “呵呵,是啊?!彪m說兩人看似相談甚歡,但朱陸總覺得陸無忌的“呵呵”另有深意。
陸無忌暗中打量了朱陸一番,然后湊到父親身邊,問道:“這位朱兄是要走鏢,還是有鏢要走?”
朱陸笑道:“走鏢一事門道頗多,我自然是做不來的,這次是有鏢相托,而且已與大鏢頭訂好契約?!?p> “什么?”陸無忌眼睛一瞪,發(fā)現(xiàn)老爹表情有些心虛,“契約都簽好了?你怎么不跟我說聲?!?p> 陸大川摸了摸絡腮胡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兒子,不是爹爹不謹慎,而是他出的價太高了。”
“他要送什么?”
“五萬兩。”
“什么?送五萬兩去哪兒?”
“不、不對,是這趟鏢能賺五萬兩?!?p> 眼看老爹財迷心竅,陸無忌恨不得錘他一拳,“我問的是送什么?!”
陸大川回過神來,搖頭說:“送啥,我不知道啊。”
陸無忌強忍憤怒,回頭看向那邊仍是一臉云淡風輕的朱陸朱公子。后者則習慣性地笑了笑,然后解下腰間的一把短刀放在手中把玩。
朱陸笑道:“無忌兄放心,只是送把小刀而已,目的地乃是兩百里外的‘雪梅山莊’,以無忌兄的腳程來算,最多兩日便可來回?!?p> 陸無忌冷著臉拒絕道:“別說了,這鏢我們不接?!标懘蟠òl(fā)出一聲怪叫,心痛不已,就像是鴨子被人掐住脖子。
朱陸卻從袖中取出一紙契約,笑道:“恐怕不行,大鏢頭早就按了手印,鏢銀五萬兩也納入懷中,此事不能反悔。”
陸無忌把手伸進老爹懷里掏出厚厚一沓銀票,心想難怪老頭子剛才胸前鼓鼓囊囊,原來藏了這么多錢?!斑觯迦f兩還你,一兩不多一兩不少?!?p> “若是毀約,五萬兩可不夠,還需再來五萬兩才是?!?p> “你什么意思?”
朱陸將契約抖落開,另一只手拿著短刀,用刀尖指了指契約最下方的一行小字?!捌跫s簽訂后,如若反悔,需以鏢銀同等數(shù)目作為賠償?!?p> “淦!”陸無忌瞳孔一縮,知道東風鏢局這次是徹底栽了。
朱陸收好契約,安慰道:“無忌兄莫要驚慌,這鏢其實沒什么危險,我只是有事在身無法親自去送,這才不得不勞煩東風鏢局?!?p> “沒什么危險?你嘴里的話我一句都不信?!?p> “哦?這是為何?”
“朱陸不是你的真名,你甚至還刻意女扮男裝隱瞞身份?!标憻o忌深深呼吸,平復心情,臉上不見丁點憤怒,“我說的對嗎,這位姑娘?”
朱陸臉色一變,“無忌兄莫要與我開玩笑了?!?p> “開玩笑?”陸無忌將銀票揣入自己懷中,旁邊老爹見狀又是一聲怪叫,“且讓我猜猜你到底是誰,嗯……朱陸,露珠,珠兒?”
“住口?!敝礻懩樕闲σ馊徊灰姡路鹋c陸無忌調了個個。
“呦,原來姑娘的乳名換做珠兒。那我要多叫上幾句了,珠兒、珠兒~”
“你這登徒子!”女扮男裝的“朱陸”一怒之下拔出短刀便刺了過去,刀光一閃,挾著風雷之勢。
陸無忌不慌不忙,擺好架勢,一聲大喝:“金鐘罩兒鐵布衫兒!”
“當”的一聲,兩人一觸即分。
陸無忌贊嘆道:“好刀,刀長兩尺,身覆金色銘文,難不成是金錯刀?”
珠兒收刀入鞘,臉上仍帶著幾分羞怒,不過用的是男子面皮,所以看起來頗為古怪。她聲音變得陰柔起來,“算你有點見識?!?p> “傳聞金錯刀分雌雄兩把,一把叫高山,一把叫流水,其中藏著驚天秘密。我看你剛才捅過來的這把應該就是流水了吧?”
珠兒譏諷道:“既然你已經(jīng)知曉了這么多,這趟鏢就更是送定了?!?p> “送是一定要送的,總不能讓你壞了我東風鏢局的名聲。只不過我有些好奇,既然姑娘兩把金錯刀在身,為何不試著破解了其中奧秘呢?”
“你說的輕巧?!?p> “陸某不才,倒是真有幾個猜測?!?p> “說來聽聽?!?p> 陸無忌看了眼珠兒胸口,心想易容術難道還能更改身形,或者是小姑娘壓根就不需要在這方面做偽裝?一陣腹誹之后,他慢悠悠說道:“其一,兩把刀合于一處,刀身銘文便是線索,比如是一張藏寶圖?!?p> 珠兒冷笑道:“錯了,銘文并無任何意義?!?p> “其二,兩把刀乃是某處寶藏的鑰匙,需要將雙刀插入機關之中才可開啟,說不定這寶藏就叫闖王寶藏?!?p> “誰是闖王,從未聽過?!?p> “那就只剩這最后一個猜測了,你需尋一隱秘之處,將全身內力分別灌注‘高山’和‘流水’之中,然后雙刀互擊,便可毀去刀身。沒準刀身里藏著一部武功秘籍呢?!?p> 珠兒聽后眼前一亮,顯然從未想過這一層,不過隨后就回過神來,“你是想蠱惑我毀掉金錯刀,這樣你就不用走鏢了?!?p> 陸無忌抱拳,灑脫一笑:“呵呵。”
珠兒懶得再與他掰扯,將手中“流水”連刀帶鞘扔了過去,說道:“盡快送到雪梅山莊,那五萬兩就歸你所有。記住,越快越好。”
陸無忌接過寶刀,看也不看,又說:“姑娘是想借寶刀做局,引人來此爭奪,然后坐收漁翁之利?”
珠兒沒有理會陸無忌,轉身就走,她怕自己再多說兩句,整盤計劃就都被那個少年洞悉。
陸無忌看著姑娘背影,又說:“郭叔是十年前便安置在太安縣的釘子,至于他來我東風鏢局做鏢頭,一是為了偽裝,二是為了方便打探消息?!?p> 珠兒心中已經(jīng)掀起滔天巨浪,她心想難道陸無忌早就看破了郭叔的身份,所以才刻意親近。
陸無忌見珠兒腳步放緩,再說:“姑娘可要想好了,和我這個天煞孤星打交道的人大多沒什么好下場,怕是會連累了姑娘的精心計劃哦?!?p> 是了,這個人說來說去就是想騙自己主動棄鏢。珠兒終于想通了這一環(huán)節(jié),忽然停下腳步,撕去臉上面皮,露出原本的面容。
她回頭看向陸無忌,嫣然一笑,“有件事情我特別好奇,你到底怎么發(fā)現(xiàn)我是女扮男裝的?”
陸無忌看了眼珠兒的真實長相,發(fā)現(xiàn)這個圓臉姑娘除了有些嬰兒肥,其實長得不錯。于是他回答說:“古語有云,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姑娘的眼神還是顯得太迷離了些?!?p> “多謝指教。”話音一落,珠兒施展輕功,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