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燕、燕咂?
離了雪梅山莊,陸無忌不緊不慢地往太安縣趕去,他本應找個地方落腳休息一夜,但心頭莫名感覺沉甸甸的,所以決定連夜趕回鏢局。
途中他細細想了一番珠兒的謀劃,發(fā)現(xiàn)自己若是按照她的說法盡快送鏢,那么今日黃昏應該就能將金錯刀送到雪梅山莊。不過他偏偏睡了個懶覺,所以深夜才到,與銀環(huán)那撥人剛好撞見。
若是他將金錯刀在黃昏送到,那么銀環(huán)等人便會在夜里殺人奪刀,現(xiàn)在金錯刀應該在她們手里才對。
可實際情況是,金錯刀正靜靜躺在陸無忌懷里。
這樣說來,珠兒的謀劃已被陸無忌打亂,不知她接下來又會如何彌補。更關鍵的是,這把金錯刀才是最大的禍害,若是留在身邊肯定會招來不少麻煩。
陸無忌想要將金錯刀直接扔掉,但轉(zhuǎn)念一想,自己已經(jīng)和雪梅山莊的人打過交道,那么刀在他這里的消息遲早會泄露出去,到時候麻煩依然會來。他倒不如想辦法把金錯刀在眾目睽睽之下給了別人,比如郭叔,這也算是某種意義的物歸原主嘛。
此時此刻,他還不知道郭叔早在昨夜被他那“天煞孤星”的命格克死了。
行了約莫百里路,眼看著月色漸淡,西邊的天色已是隱隱亮了起來。陸無忌打了個瞌睡,疲憊不堪,恨不得下一刻便能回到鏢局蒙頭大睡。
就在這時,陸無忌心中驀地警覺起來,因為他察覺到了藏于暗中的殺氣。
而且,不止一股!
“老黃一會兒快點跑,等回了家給你吃上好的豆子。”陸無忌輕輕撫摸著馬鬃,忽然想到“金錯刀在雪梅山莊手中”的消息應該是珠兒放給銀環(huán)等人的。
可是,假如在這個計劃中,借銀環(huán)的刀干掉雪梅山莊并不是最終目的呢?假如珠兒還給別人也放出了消息,說是金錯刀在銀環(huán)手中,局面又會如何?
“好毒的計謀,原來是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的借刀殺人?!标憻o忌恍然大悟,現(xiàn)在自己才是那個真正拿著金錯刀的人,暗中的殺氣肯定就是沖他而來。
其實陸無忌的猜測絲毫不錯,因為早在數(shù)個時辰前,銀環(huán)跑出雪梅山莊沒多久,便被一群身披蓑笠的怪人打殺了。之后這些人沒能搜出金錯刀,便又去了雪梅山莊,在得知金錯刀被一個少年人拿走之后——
屠了山莊滿門,只有一個矮個子小姑娘從“葉良辰”那邊學會了裝死,又被父親暗中護著,這才藏在尸體堆里僥幸活了下來。
這就是陸無忌行走江湖多年,為何總是小心翼翼,甚至學了金鐘罩鐵布衫兩門護體功夫的原因。江湖,除了俠義之外,更多的其實是茍且罷了。
這群蓑笠怪人搜尋了整整一夜之后,終于在天色蒙蒙亮的時候追上了陸無忌。黑衣少年,深夜趕路,必然就是游千帆所說的那個人了。
這群人的兵器透著古怪,乃是一根釣竿穿著魚線,而且“魚線”應是特制,泛著金屬光澤。
陸無忌知道自己避無可避,看了眼遠方山頭,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到了翠屏山。于是他突然翻身下馬,重重拍了一下老黃馬的屁股,說道:“趕緊回家,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彼纴碚卟簧?,黃馬留在這里也是沒什么用,倒不如趕緊跑掉。
馬兒跟隨陸無忌多年,略微有些靈性,撒腿就跑,轉(zhuǎn)眼間只留下一地塵土。
隨后陸無忌在漫天塵土中,掏出了金錯刀。
蓑笠怪人紛紛現(xiàn)身,手持釣竿,為首那人還發(fā)出“桀桀”怪笑,說道:“少年郎交出寶物,或許還能留個全尸?!?p> 陸無忌心想,雖說我打不過你們,但你們?nèi)粝氚盐椅羼R分尸,恐怕有些難度。
他沒有多說話,彎腰將金錯刀放在了地上。在他看來,讓金錯刀落入這群人手里,剛好也讓珠兒的計劃繼續(xù)順利進行下去,自己才能抽身而退。
想到這里,他轉(zhuǎn)身就溜,一頭鉆進了翠屏山的深山老林。
那群蓑笠怪人原本以為少年要狗急跳墻,做好了反擊準備,卻沒想到他竟然真的逃跑了。
有人對為首那人說道:“茅大人,小心有詐?!?p> 那位茅大人點了點頭,然后手中釣竿一抖,魚鉤剛好落在金錯刀上。他又微微用力一提,魚鉤便帶著寶刀飛了回來。
金錯刀落入手中,茅大人拔出刀身一看,頓時臉色一變,“是假的,追!”
天地良心,陸無忌可從來不知道這把刀是假的!少年在林子里豁出性命地狂奔,可惜他這些年主要練的是護體功夫,輕功著實不怎么樣,而那些蓑笠怪人輕功偏偏又極好,沒多久就快要追上來了。
陸無忌一看身后有追兵,就猜到那把金錯刀大有問題。不過當時他親眼看到珠兒對自己出了一刀,乃是正兒八經(jīng)的金錯刀,她又是何時將刀掉包了呢?
這到底怎么回事?
正想著,陸無忌忽然感覺小腿一緊,低頭一看,竟是被魚線纏了起來。而在他身后,一個蓑笠怪人正用力扯著釣竿,合著這是把陸無忌當成大魚了。
“這下糟了!”陸無忌心道不好,對方的招數(shù)剛好克制自己的橫練功夫,此時此刻想跑是再難不過。
轉(zhuǎn)眼間,茅大人的身形已然沖到了面前。奇怪的是那人棄兵器不用,反而非要和陸無忌硬碰硬,對上一掌。
近身挨揍這件事,陸無忌可謂誰也不懼,伸手就是一掌拍出與茅大人擊在一處。
接下來的一幕讓陸無忌目瞪口呆,他那一掌乃是為了自保,壓根傷不了人。然而茅大人卻如受重擊,身子倒飛出去,落在遠處的一塊山石之后就沒了動靜。
“這人比我還戲精啊!”陸無忌腦筋一轉(zhuǎn),就猜到了茅大人為何如此。金錯刀從來都是真的,茅大人說是假的乃是為了將禍水引到少年身上,然后自己再趁機逃跑,免得再被他人來個“黃雀在后”。
淦,果然走江湖的心都臟!
“殺了他,為茅大人報仇!”剩下的蓑笠怪人紛紛暴怒,釣竿一抖,魚鉤紛紛落在陸無忌身上,將他徹底困住動彈不得。
陸無忌百口莫辯,心想這下完了,只能讓他們揍一頓了,等到他們揍累了之后自己再走。
沒想到,就在他“坐以待斃”的時候,一道紅色身影從天而降,剛好擋在少年身前??此硇螒撌莻€二八少女,腰間束著一條翠綠腰帶,與大紅衣裳搭配起來顯得俗氣卻好看。
她腳踩一雙高馬靴,雙手抱臂胸前,語氣顯得吊兒郎當,“就特么你是陸無忌???”
陸無忌想要抱拳行禮,但雙臂卻被魚鉤控制住,只好說道:“正是在下,敢問姑娘是?”
“他娘的,這幾個臭釣魚的實在礙眼,先把他們打死咱倆再聊!”
這姑娘,真是個粗話連篇的火爆性子……
那幾個蓑笠怪人一見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也是愣了一下,隨后決定先除掉這個傻里傻氣的女人再說。于是他們紛紛收回魚鉤,重新向著紅衣少女一甩。
出乎意料的是,紅衣少女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一雙玉手動得極快,只留下幾道殘影,便將那些魚鉤盡數(shù)攥到了手里。
她攥著所有魚鉤,用力那么一扯,所有蓑笠怪人頓時東倒西歪。
其中有人心知不敵,便打算溝通一下,主動開口說道:“敢問閣下來路?那小子乃是咱們獨釣閣的仇人,還請閣下高抬貴手,勿要阻攔我等。”
紅衣少女皺眉道:“說的什么狗屁話,文鄒鄒的。”
陸無忌低聲說:“是文縐縐?!?p> “老子說文鄒鄒就是文鄒鄒,哎呀,看見你們這些人就心煩,趕緊滾蛋!”紅衣少女聲線并不粗,但言語卻十分粗魯,顯得尤為古怪。
那些蓑笠怪人面色一沉,問道:“閣下這是非要阻攔?”
“怎樣,不服就干!”
下一刻,所有蓑笠怪人同時扔掉手中魚竿,掉頭就跑,在林子里飛來飛去,轉(zhuǎn)眼間就沒了蹤影。
紅衣少女“哼”了一聲,扔掉手里的魚鉤,轉(zhuǎn)身看向陸無忌。少年亦是看向少女,剛好這時少女身后有日初升,為那山、那樹以及那人鍍上了一層金邊。
陸無忌微微張開嘴,看著少女臉上尚未褪去的細小絨毛,栗子色的瞳仁,眼神如刀劍般銳利。不知為何,他忽然感覺心臟猛烈地跳了兩下,好像在傳遞著什么消息。
壞了壞了,難道金鐘罩鐵布衫也困不住我這顆躍動著的處男之心?
紅衣少女開口說:“看嘛看,他娘的是個傻子不成?”
陸無忌忽然覺得處男之心,它又不跳了。
他雙手已經(jīng)脫困,于是抱拳行了一禮,開口問道:“還未請教姑娘芳名?!?p> “我叫唐錢燕,你要是嫌拗口,叫我燕子也行!”
“燕、燕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