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不下,”想到那黑乎乎的米豌豆和豆羹,原本有些餓的胃頓時沒反應(yīng)了。
“出門在外,我們只能將就些,”范雅把被褥鋪好,將趙雅拉到床榻上,“早些睡吧,明早還得趕路。”
忍著上面的霉味兒,趙雅最終還是睡下了。
如今的她,沒了挑剔的資格。
第二日照常趕路,遇到乞討的流民,范雅再次善心大發(fā),要崔媽媽拿出些糧食來。
趙雅勸她,流民饑餓難耐,見吃的會同餓狼撲食,保險起見讓她不要管,可范雅卻依舊下車給他們分發(fā)糧食。
勸了兩次趙雅也懶得管了,她靠在馬車里,看著她在底下給流民發(fā)糧食。目光看似悠閑,卻注意著下面的一舉一動。
流民們越來越多,吃的已經(jīng)快發(fā)完了,范雅上車再拿糧食時,趙雅讓車夫趕快趕路。
馬車揚長而去,發(fā)瘋般的流民瞬間撲了過來,越跑越快。
和范雅所說相同,完全是餓狼撲食,他們蜂擁上前,眼睛里閃著瘋狂的紅光。
范雅顯然被嚇到了,“怎么辦,怎么辦……”
“讓你不要去你偏不聽!”趙雅也很火大,“再快點兒,快!”
她高聲喊著車夫。
忽然馬車跌波了下,范雅沒坐穩(wěn)要掉下去,趙雅趕快拉住她,追上來的流民也拉住范雅,把她拼命往下撕。
趙雅使勁兒把她往上拽,可這群流民的力氣太大。
“我記事來從未見過我父親,這次去秦國,也是替父親盡完孝才來的……”
范雅的話在腦中響了一遍又一遍,突然,一股瘋狂的念頭在心口蔓延。
她眼中閃過狠辣,慢慢,松開了范雅的手……
望著被拉下車馬的范雅,她緩緩收回了手,眼中是一片麻木,“車夫,再快點兒?!?p> 從今日起,她便是范雅,范丞相的獨女!
眼前的畫面一轉(zhuǎn),黑暗中,那群如狼般的流民出現(xiàn)在她面前,她慌張?zhí)优?,卻被抓了回去,“不要,放開我……”
雙目猝然睜開,她才發(fā)覺是在做夢。
一男子坐在她床頭,目光打量著她脖間玉佩。
從未有男子出現(xiàn)在她床榻,還是如此打量,心下一怒,趙雅打開男人探上玉佩的手,“無禮狂徒!”
抬手便要賞他一巴掌,被被人制住,男人抓住她胳膊,“范家祖?zhèn)饔衽?,看來,你確實是老師的女兒?!?p> 趙雅才想起,他就是之前在城門,將領(lǐng)恭敬喚“公子”的那位男子。
他剛剛那句話,是,相信了她的身份?
只是,為何稱范雎為老師?
現(xiàn)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趙雅提出另一個問題,“可否勞煩公子,帶我去見父親?”
雖是求人,可這語氣,說是頤指氣使也不為過。
據(jù)探子來報,老師這位女兒,自小養(yǎng)在鄉(xiāng)下,可這女人的舉止談吐,讓子溪覺得詫異。
且不說她身份真假,就算真是范相女兒,也不敢如此對他。
“范姑娘倒是好大的膽子,讓我給你帶路?!?p> 此人說話倒是猖狂得很,若只是范雎的學(xué)生,不會這樣。
“你是誰?”
男人笑了,松開對她的桎梏,站起身來,“我以為,你剛醒時便會問我的?!?p> 一般女子,陌生地方見到陌生男子,還是在床榻上,醒來不是該警惕慌張尋問身份嗎,可這女人……倒是沉得住氣。
趙雅淡淡將眼神從他身上拿開,聽懂她話里的意思。
若他真要做什么,還用得著等她醒來?
“公子,有要事……”
床帷外出現(xiàn)一男子,隔著屏風(fēng),趙雅看到門外一排排士兵。
男人目光依舊停在趙雅身上,“說?!?p> 帶頭士兵猶豫片刻,道,“……那位公子歸秦了?!?p> 歸秦?
趙雅依舊躺在床上,眼中閃過一抹疑惑,猜測著他的身份。
能讓守城將士禮遇相待,身邊有帶刀秦兵,再看這人的舉止談吐……
是秦國宗室?或是……秦國公子。
太子安國君膝下有二十七子,受寵的卻僅是幾人,他會是……
正當(dāng)趙雅猜他身份時,察覺腳步聲抬頭,男子已經(jīng)隨那些人離開了。
一會兒功夫,房內(nèi)來了位伺候丫頭,說已告知范丞相,稍后便會有人來接她。
…………………………
范雅被接回丞相府后,才知那日遇到的公子是王孫子傒,異人的兄長,安國君最看重的子嗣,曾經(jīng)險些與她聯(lián)姻的秦國公子。
而他身邊士兵所說的“公子歸秦,”說的是異人。
果然,他沒有死。
范雅翻看著手中的竹簡,動作微頓。異人,你果真沒有讓我失望。
“姑娘,”侍婢急匆匆跑了進來,趙雅沒有抬頭,“何事?”
“丞相回來了,讓您去前院?!?p> 眸子一滯,她的樣子看起來像在思索,久久,放下手中竹簡,隨著侍婢去了前院。
進府已數(shù)日,始終不見那位“生父,”不過倒是見到了他納的一個妾室,還有一位女兒,和她年紀一般大。
妻子亡故,納個妾室倒也沒什么,可,若這妾生的女兒和原配所生年紀相仿,說明了什么?
看來這位范相也不是什么長情之人,原配未死之際,便在外面已收了房妾室。
進府?dāng)?shù)日,便聽下面人說他日日操勞政事,忙到?jīng)]有時間回來看女兒。
范雅在小路走著,唇角勾起幾分,帶了絲嘲諷。
對男人而言,妻子,子女,甚至父母都不算什么,他們渴望的,永遠是至高無上的權(quán)利。
來到前院,范雅進了屋,下人們都已退下,她看到中央處站著的男子背影。
身形倒是高大,雖是背對著,范雅有種直覺,這男人不是好誆騙的人。
也是,秦國丞相,怎么能是簡單之人。
“父親,”她彎膝行了個禮,不咸不淡喚了他一聲。
男人轉(zhuǎn)過頭,直勾勾盯著范雅,一雙眼睛如同獵鷹一般。
范雅握緊手心,面上沒有半分波動,抬頭直視這道目光。
久久,范雎移開眼神,換成一副慈愛模樣,“雅兒來了,坐?!?p> “父親先坐,”她裝得一臉乖順。
范雎點點頭,坐了下來,“林氏和如兒沒有為難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