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長史，勞煩你了。”
“不用，”猴婆陵說道。
剛才宋衛(wèi)將已經(jīng)將真相說了出來。他們幾人與唐國綁得太深，下不了唐國這艘戰(zhàn)船。但一個是狼狽不堪地逃到唐國避難，一個是帶著大功去唐國，在唐國會有兩樣的待遇。
論武力，猴婆陵在軍中不是最強的一個，那怕宋衛(wèi)將，他也不是宋衛(wèi)將的對手?？烧撋硎朱`活，無一人能及。
說罷，他似一只云鳥一般，向南邊的峰下滑行而去。
“這才是正確的使用方式?！绷憧粗麧u漸消失的背影說道。
宋衛(wèi)將默然，雖因慘敗，有些重將開始有怨氣，不過鮮于仲樞平易近人，也有的將領至今仍在支持，包括宋衛(wèi)將，但宋衛(wèi)將也不否認，確實鮮于仲樞的一些決策出現(xiàn)了重大的失誤。
他看向西北方向，那里便是古家寨。
離的有些遠，柳秀修為不足，視力跟不上，只看到一些模糊的火光，不過宋衛(wèi)將卻看的很真切，古族長的宅子前已經(jīng)聚集了許多敵兵。
羅達威怒罵萬惲：“這么大一條通道，你居然未發(fā)現(xiàn)？”
“當時需拉攏他們，誰料到他們會藏了后手，”萬惲嚅嚅道。
坦奎在邊上說：“不是罵的時候，看看車子?！?p> 大約他們追的急，有的唐軍害怕之下，自通道門口起，陸陸續(xù)續(xù)丟下大量輜重車。
一群士兵小心地打開輜重車，多是糧草之類，不過有一輛車子里面居然裝了許多元石，并且一半是中上品元石。
“義陽城?！?p> “萬將軍，什么義陽城？”羅立問。
“義陽城有好幾座大型元石礦?！?p> 在場高級將領還好一點，許多低級將領與普通士兵眼里開始冒綠光了。
“羅將軍，你先率領手下進去吧?！?p> 羅達威面露難色，這是通道，但天知道它有多長，唐人有沒有布置機關(guān)。
“難道讓我們騎著戰(zhàn)馬進去？”坦奎喝道。
羅達威低下頭，眼里閃過怒色，但不敢得罪這群雪蕃人，別的不說，將他們得罪了，馬上撤軍，沒有騎軍，如何能保證將這支唐軍咬?。克缓冒才攀窒卖~貫而入。
大家對此安排不排斥，一路進去，一路打開輜重車，然后偷偷摸摸將元石往懷里揣?？吹揭蝗f甬蒙軍隊全部進去了，坦奎才率領他的部下下馬，也陸續(xù)走了進去。
“居然如此順利？”宋衛(wèi)將訝然道。
“全進去了？”
“后軍未進去?！?p> 不是后軍未進去，而是后軍要撥營，還要將輜重運向大肚峽谷，一時來不及進去。
“元石吸引人哪?！?p> 不要說甬蒙人與雪蕃人，即便唐軍，當初鮮于仲樞發(fā)元石時，大伙有多興奮？
“你就是一個魔鬼?！?p> “我這回真做了一回魔鬼?！绷銍@然道，戰(zhàn)場上是不能講仁慈的，不過想一想兩萬多條人命，柳秀一時半會還適應不了。
猴婆陵回來。
“敵人后軍全部撥營起寨，向大肚峽谷而來?！?p> 宋衛(wèi)將不由地看了柳秀一眼，當初制訂這個計劃時，黃衛(wèi)將問了一句，如果敵人后軍呆在關(guān)外呢？
柳秀回答，那是不可能的。
原因有二，這支敵人是看住我守的，我軍不動他們不動，我軍動他們立即攻關(guān)，繼續(xù)咬住我軍，因此后軍也必須跟著動。黃衛(wèi)將，如果三軍快要覆沒，你想辦法逃跑時，會帶著什么？糧食？錢財？元石？藥材？皆不是，而是會帶著一些保命的東西逃跑。甬蒙人還好一點，雪蕃人遠離故土，來到一片陌生的地方，糧草則是重中之重。
即便甬蒙人疏忽了，雪蕃人也會提醒他們后軍跟上。
為了防止萬一，鮮于仲樞派了猴婆陵過來，然后前去察看，柳秀也沒有反對。
“只可惜了數(shù)千匹戰(zhàn)馬。”
“又不是數(shù)萬匹戰(zhàn)馬，有何可惜？”
“多少能增加軍中的戰(zhàn)斗力?！?p> “未必，宋衛(wèi)將，沒有戰(zhàn)馬，大家一樣的速度，敵軍來了，只會負死反抗。若是有騎軍，說不定先行逃命，反而不好。”
“會不會追上？”
“看鮮于總管的安排了，不過此戰(zhàn)大局已定，沒有了這支前軍，原來生機幾乎不足百分之一，現(xiàn)在生機能達到百分之五十?！?p> 柳秀說完，靠在松樹下閉目養(yǎng)神，宋衛(wèi)將繼續(xù)盯著前方。
甬蒙軍隊的速度并不快，不僅是為了貪圖元石，在這條漫長的通道里，為了防止唐軍布下的機關(guān)，羅達威也不敢下令讓三軍加快步伐，相反的，一再囑咐前軍勿必小心。
走了許久，羅立罵道：“該死的，古族人挖的這條通道得有多長?！?p> “殿下，勿怒，這終是筍山，古族人不可能挖出五十里一百里長的通道，萬惲，我問你，西北方向有大道嗎？”
萬惲回想了一下說：“有通向義陽城的大道?！?p> “義陽城有沒有去唐國的道路？”
“義陽城北面是斷山，似乎沒有去唐國的道路……不好?！?p> “什么不好？”
“這條通道是通向西北方向吧？”
“是啊，難道你現(xiàn)在腦子壞掉了，連方向都辨認不出來？”
“不是，西北方向有一條小河，叫苔溪河，不能通航大船，但能通航小船，自苔溪河便可到達義陽城，再自義陽城向北，便是斷山，過了山斷，便能與錐水河匯合，然后東流，匯入烏河。”
地圖上也標注了苔溪河與錐水河，羅達威想了一會：“河水情況如何？”
“有的河段也比較湍急，不過總比全軍覆沒的好。”
“如此兜，似乎繞了一個大圈子吧?！?p> “若是唐軍選擇了這條路線逃跑，他們不必要乘船去烏河，進入錐水河后，便可以上岸，雖然錐水河向北地形復雜，總比全軍覆沒強?！?p> 還別說，真有人向鮮于仲樞說出這個提議，但讓鮮于仲樞否決了，第一關(guān)便是斷山，苔溪河到了斷山山區(qū)，水流更湍急，許多河段河流狹窄，并且有許多礁石聳立，僅是這條河段，便有可能會折去近半人馬。
上了錐水河北岸，也未必能保證安全，那里依然屬于甬蒙地帶，并且唐軍對那一帶比較陌生，不但地形復雜，還有一些危險的地帶，比如玄昆池，比如巴蛇嶺。
不僅如此，那一帶的民心所向，不是唐國，而是甬蒙，只要有人通風報信，甬蒙軍隊仍能追上來。但那樣，唐軍等于完全放棄了水牛城與葫蘆城的唐軍、唐商與駐扎的官吏以及他們的家眷，即便能活命，朝廷追究下來，誰都吃不消。
不過各自站的角度不同，想問題也不同，如果只考慮到避免全軍覆沒的下場，那什么選擇也能做得出來。
仿佛驗證了萬惲的猜測，不一會兒前軍回來稟報，前面有一個巨大的地下大廳，但大廳前面還有通道，只是通道讓一座鐵門給生生堵住。
“帶我去前面看看?！?p> 羅達威來到前面，看到了大廳，一個空間廣闊的大廳，足以能容納近萬人。因為被阻，前軍一起停下，便聚集在這個大廳里。羅達威向前走了幾十步，前面果然還有通道，只是通道讓一扇厚厚的鐵門堵上。
羅達威又返回去，將情況向坦奎說了一下。
“有此通道，為何現(xiàn)在他們才逃跑？”
“可能為后方與那些傷員撤軍爭取時間吧，大約他們斥候探查到我們大軍開撥，這才撤軍?！?p> “好，你回去待命?！碧箍f道，如同喝斥部下一般。
羅達威只好帶著慍怒的心情回去。
其實包括鮮于仲樞在內(nèi)，許多真相是他們不知道的。
前幾年李說未來之時，唐蒙關(guān)系還算密切，唐國不僅承認甬羅王蒙南王的地位，也及時提供了許多幫助，盡管多是交易方式獲得的幫助。李說來了，開始向甬羅王索要大量財物，言語更是傲慢之極。本身甬羅王野心也開始膨脹，這才動了吞并烏蒙的念頭。
動手前，甬蒙有的頭領支持，有的也反對，認為甬羅王做法太粗暴，李說貪婪只是代表著他個人，與唐國無關(guān)，可以派幾名身手好的使者，直接繞過葫蘆城，向巴南道官員反應。
甬羅王未同意，繼續(xù)實施他的計劃，在他暗中蠱惑下，葫蘆城外各部聯(lián)手，殺唐官唐吏唐兵，唐軍來了，并不是一支無敵軍隊。不過五蒙各個頭領多數(shù)人不愿意與唐國開戰(zhàn)，甬羅王無奈，只好向雪蕃人請兵。
柳秀與高克直做了一些推測，通過猴段二人的觀察，也驗證了他們的推測。事實上雪蕃人比柳高二人推測更囂張，甬羅王這才軟硬兼逼地讓雪蕃人將一半兵力撤回去。
不過也就這一戰(zhàn)。
這一戰(zhàn)將唐軍全部吃掉，甬羅王威信將會達到巔峰，號令所在，無人敢不從。那么便能將六蒙徹底整合起來，下回唐軍來了，沒有雪蕃人的幫助，也能拿下唐軍。
眼下只好忍著吧。
坦奎未管他，出了通道，來到外面，后軍差不多也全進了山谷。坦奎下令幾名士兵將撞車部件推到通道里面，是唐國的大型撞車，雖然大多數(shù)物資與器械讓鮮于仲樞燒掉了，但甬蕃聯(lián)軍仍繳獲了許多器甲與攻城守城器械。
幾個士兵推著撞車部件進通道，坦奎想了想，拿起地圖察看，他對這里的地形不熟悉，能從地圖上看出什么？不過似乎還真看出了一些東西……古族人之所以將通道挖到苔溪河附近，不僅是苔溪河，還有一個原因，自北峽關(guān)往西，筍山伸出一個獠牙狀的山區(qū)，想要到達苔溪河，要么強行從山區(qū)爬過去，作為大軍，又帶著許多輜重，不可能辦到了。要么繼續(xù)從北邊繞，得繞七八十里路。有這個時間，古族人早逃了。
何止，原來還有一個地陣呢。
于是他收起地圖，沖后軍揮揮手：“押著物資，陸續(xù)進入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