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天師道2

　　何無疾向前一步，大聲說：“我作證！我親耳聽到劉裕辱罵圣道，辱罵天師，十分猖狂！簡直該死！”

　　劉裕看著他，冷笑：“我罵的什么話？怎么讓你聽去了？”

　　何無疾立刻說道：“那是你在酒樓喝醉了，口出狂言。”

　　劉裕大笑：“哈哈哈，小爺窮得叮當(dāng)響，什么時候去過酒樓？哪個酒樓？哦，是你請客，給我賠禮道歉的那次嗎？”

　　何無疾聽他嘴上還要占便宜，氣得臉漲得通紅，“胡說八道！死到臨頭了，還嘴硬，誰給你賠罪！”

　　“哦，不是你給我賠罪的那次？那是什么時候？”劉裕等了他片刻，就對臺下周圍眾人說：“你們大家伙兒評評理，他連我是哪次喝醉酒都說不上來。這分明就是誣陷我！”

　　何無疾忙說：“哪次醉酒有什么關(guān)系？反正是你辱罵圣道！”

　　“我剛才就問你，我罵的什么話？你能說上來嗎？”

　　何無疾眼睛一轉(zhuǎn)，“你說，你說，天師道就是招搖撞騙，肆意斂財，你說天師要是真能召喚天兵天將，怎么不打回北方去，把那幫匈奴人鮮卑人胡人都?xì)€干干凈凈！”

　　司馬休之在樓上聽了，笑了，“說得好?！?p>　　劉裕在臺上，也笑著：“這話有理，不過可不是我說的?！?p>　　何無疾說：“你還說天師欺男霸女，作惡鄉(xiāng)里，總之是大放厥詞，可惡之至！”

　　劉裕對盧循和眾人說：“諸位，何無疾說我辱罵天師道，除了他可沒有人證，現(xiàn)在大庭廣眾之下，你們各位都聽到了，是誰在這兒大放厥詞？是誰在這兒辱罵天師？”他說著，用手不經(jīng)意地指了指何無疾，然后接著說，“還有，這個何無疾與我有仇，前些日子他登門強(qiáng)搶民女，是我親手把他押送到官府去，許多人都親眼目睹。現(xiàn)在，你當(dāng)眾說謊陷害我，該當(dāng)何罪？盧天師，你看該如何處置他？”

　　不等盧天師開口，刁逵從弟子隊列中走了出來，說：“盧天師明鑒，我與劉裕相識多年，他就是個流氓無賴，胸?zé)o點墨，斷然說不出那些話。”

　　劉裕點著頭說：“嗯，不錯，難為刁老爺還能說句公道話?！?p>　　刁逵繼續(xù)說道：“天師，劉裕要是辱罵天師，只會罵得更難聽。”他說完，就把身一轉(zhuǎn)回了隊列里，連看都不看劉裕一眼。

　　劉裕指著他罵：“刁逵，你個混蛋，你也陷害我！”他又對盧循說，“盧天師，我劉裕頂天立地，敢做敢當(dāng)，我沒做過的事，你不能光憑何無疾一面之詞就來誣陷我?！?p>　　何無疾嘴硬，說：“誰誣陷你了？”

　　劉裕目光直盯著盧循：“除了何無疾之外，你們還有什么證人？”他對著眾人問：“你們還有誰能作證？”

　　只聽有人大喊：“我作證！”隨著話音，諸葛長民和孟昶從人群中奮力擠了出來，爬上演武臺，一左一右站在劉裕身邊，對著眾人喊：“我們作證！”

　　劉裕以為自己聽錯了，奇怪地看看他們：“你們什么？”

　　何無疾哈哈大笑，“這兩個人大家認(rèn)識吧，諸葛長民、孟昶，是劉裕的死黨。劉裕，連他們都出首指認(rèn)，你還有什么話好說？”

　　諸葛長民向眾人抱拳，大聲說：“盧天師，各位，我倆作證，我倆可以拿腦袋擔(dān)保作，劉裕從來沒有辱罵過天師道！這純屬姓何的公報私仇，挾私報復(fù)！天師，各位，你們可不要被他騙了！”

　　孟昶也說：“就是。劉裕這小子，在京口誰不知道，出了名的無賴！除了沒有殺人放火、調(diào)戲民女，那些打架斗毆吃酒賭錢，什么壞事沒干過！罵個人多大點事，他至于不敢承認(rèn)嗎？你們想想是不是？”

　　劉裕強(qiáng)忍住想踢他的沖動，低聲罵道：“你小子是幫我還是害我呢！我這名聲都是你給我敗壞了?！?p>　　孟昶忍不住想笑，低聲罵他說，“快閉嘴，我們幫你呢?！?p>　　盧循見他們鬧得不成樣子，臉色更難看，不過當(dāng)著眾人，不好發(fā)作，拿起玉槌敲了一下金鐘，鐘聲一響起，臺上吵嚷的都安靜了。盧循說道：“罷了，劉裕即便是辱罵了圣道，這也沒什么。天師慈悲為懷，出關(guān)之后也能教化于他。不過，劉裕，我看你不走正途，已墮魔道，你要見天師，需得過五關(guān)，你可敢嗎？”

　　劉?？纯刺鞄煹罃[開的這陣仗，再看看何家兄弟和那些信眾的眼神，明白今天是一定要見個真章了。

　　他笑了一下：“過五關(guān)斬六將，有什么不敢的。放馬過來吧?！?p>　　樓上雅間里，云秀焦急地對司馬休之懇求道：“使君，您救救劉裕吧?！?p>　　休之仍看著樓下的演武臺，沒有說話。

　　吳勛勸說：“姑娘別急，使君身為一郡之守，應(yīng)居正持中，這是民間私斗，民不舉官不究，使君如何去管他？”

　　云秀聽了，說：“那民女要告狀，天師道并非官府，卻鳴金擊鼓，私設(shè)公堂，此乃僭越之舉！聚眾斗毆，欺壓良善，此乃不義之行！”

　　休之說：“孫天師曾受封為‘護(hù)國天師’，官民信眾無數(shù)，你說他僭越，似乎也不合適。至于斗毆，且看看吧，劉裕身有武藝，料無大礙?！?p>　　云秀見他不肯幫忙，不好再說，張望樓下的情形，她盡量冷靜，但是忍不住用手輕拍著窗框。

　　休之之所以不插手，除了吳勛所說的那些原因，還有一層想法是想借此機(jī)會看看劉裕武藝如何，能否擔(dān)當(dāng)大任，但是云秀這樣擔(dān)心，讓他忍不住關(guān)注起她來。

　　樓下演武臺上，劉裕拉開架勢，讓天師道的人放馬過來。

　　沒想到，第一關(guān)“龍?zhí)痘⒀ā?，上來與劉裕對陣的卻不是人，盧循命四個人挽著四條大繩，將一個蒙著白布的碩大籠子拉到演武臺旁，眾人都伸頭去看。

　　盧循示意劉裕去揭開白布，諸葛長民一拉他，“小心有詐。”

　　劉裕一笑，“不怕”，他挽起袖子，走到籠子前，一把扯下白布，白布落地，露出籠子里是一只體型巨大的白虎。不等劉?？辞澹谆⒌膬芍磺白σ呀?jīng)猛的伸到眼前，劉裕忙向后跳開。那白虎沖了幾下，把籠子的幾根柱子撞得咔咔作響，吃痛之后才發(fā)現(xiàn)它被關(guān)在籠子里出不來，憤怒地大吼一聲。

　　這一聲虎嘯震天動地，現(xiàn)場眾人這才發(fā)現(xiàn)是老虎，孟昶和諸葛長民嚇得都直往后躲。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有大蟲?。　睙o數(shù)信眾來不及細(xì)看，嚇得向四面八方亂跑。

　　樓上雅間，云秀嚇得叫出了聲，司馬休之也吃了一驚，對吳勛說，“傳令，衙差著重于演武臺戒備，不要出了人命?！?p>　　吳勛答應(yīng)一聲，又讓人去傳令。

　　盧循忙敲鐘擊鼓，讓信眾安靜下來，他對眾人說：“此乃天賜圣物白虎，能辨忠奸，凡我道眾弟子，絕不傷害，大家放寬心。”

　　現(xiàn)場著實忙亂了一陣，好在，除了有衙差，天師道也派出眾多習(xí)武的弟子維持現(xiàn)場秩序。眾人也發(fā)現(xiàn)老虎確實被關(guān)在籠子里，才漸漸穩(wěn)定下來。

　　臺上的劉裕站定之后，看清是老虎，了無懼色，但是非常生氣，對盧循說道：“盧天師，你我都是練武之人，應(yīng)當(dāng)光明磊落，第一關(guān)你就欺我，若不是我躲得快，早就死在虎爪之下了?！?p>　　盧循冷笑：“我道中圣物絕不傷及無辜，你若是無辜之人，自然不必?fù)?dān)憂?！?p>　　劉裕也冷笑一聲：“你把這大蟲放出來，我倒要看它傷不傷人！”

　　盧循說：“第一關(guān)算你僥幸過了，第二關(guān)‘七星拱月’，你接招吧！”

　　劉裕讓諸葛長民和孟昶下臺去，把衣服前襟掀起掖在腰帶上，拉開架勢：“什么妖魔鬼怪，只管上吧，別怪我不客氣?！?p>　　盧循把手一揮，七個白衣弟子拔劍出鞘，跳上臺來，把劉裕圍在當(dāng)中。其中一個人是何無疾，他對其他六人說道：“各位道兄，前幾日小弟吃了劉裕這小子的虧，我要報仇！大家不必動手！讓我與他決一雌雄。”

　　其他六人答應(yīng)一聲，都往旁邊閃開，空出場地，何無疾揮劍直取劉裕面門而來。

　　孟昶和諸葛長民在臺下大叫：“住手！住手！”孟昶跑到祭臺下面，仰頭對盧循說：“天師，他們七人圍斗劉裕，他們都有寶劍，劉裕赤手空拳，這是以多欺少，勝之不武！”

　　盧循毫不在意，得意地冷笑道：“哼，劉裕已入魔道，我弟子替天行道，說什么勝之不武！”

　　樓上的云秀驚魂未定，手緊扣著窗框，急的直咬嘴唇，但是沒有什么辦法，只能沖樓下焦急地喊：“劉裕！劉裕！”

　　司馬休之看不下去了，拿起自己的佩劍，朝演武臺上扔了過去，大喊了一聲：“劉裕，接劍！”

　　劉裕聽到司馬休之的喊聲，知道有人相助，便飛身而起，把寶劍接在手里，轉(zhuǎn)身之際，劍已出鞘，橫向一攔，格開了何無疾刺來的劍鋒。

　　兩人交手之際，周圍六人不住地給何無疾助威。何無疾加緊了攻勢，連續(xù)幾劍，橫砍豎劈，不給劉裕喘息之機(jī)。雖然那樁官司已經(jīng)私了，但他還是無法忘記被劉裕和戚大富綁起來，一路上招搖過市送去官府。他長這么大，都沒有受過這樣的羞辱，除非劉裕死，否則他咽不下這口氣。

　　劉裕見他都是殺招，頓時勃然大怒，看準(zhǔn)機(jī)會搶先一步，寶劍朝著何無疾頭頂虛砍一下，見何無疾橫起寶劍來擋，胸膛處門戶大開，立刻改砍為刺，直刺他胸口。

　　何無疾慌忙撤回劍來格擋，手忙腳亂地雖然是應(yīng)付過去，已經(jīng)發(fā)慌了，心突突地跳了幾下，招式有些亂了，更沒注意自己已經(jīng)轉(zhuǎn)到了虎籠前面。

　　老虎雖然困在籠子里，看到他的后背，已經(jīng)萌生了攻擊的意圖，在籠子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直想撲上去一口咬住他。

　　劉裕想，這小子雖然可惡，可也別死在我手里。他虛晃幾招，逼得何無疾又后退幾步，然后看準(zhǔn)他一個破綻，一腳踢去，把何無疾踢得騰空飛起，重重地撞在虎籠上，又摔在地上。就這電光火石之間，老虎已經(jīng)忽的一下伸出前爪一把抓在何無疾背上，留下幾道長長的、深深的血痕。

　　何無疾摔在地上，頓時昏死過去，衣服已經(jīng)被血都染透了。

　　何無傷一看弟弟重傷，又是心疼又是害怕又是生氣，大叫了幾聲“無疾”，一口血吐出來，當(dāng)場昏了過去。

　　兩兄弟被其他弟子慌忙抬了下去救治。

　　休之在樓上見何無疾重傷，何無傷昏厥，有些意外。他放何無疾出來，是想拿捏何家，這下，倒打亂了他的計劃。休之轉(zhuǎn)念一想，何家兄弟被劉裕重創(chuàng)，這樣也好，省的他們還要興風(fēng)作浪。他立刻改變了策略，吩咐吳勛，“傳話給方明，讓他派人盯住何法曹。”吳勛便去傳話。

　　臺上那六人一見何無疾重傷，都大喝一聲，六劍齊出，直向劉裕殺來。劉裕不再戀戰(zhàn)，把寶劍對著日光，向那六人晃了一圈，六人被陽光直射地睜不開眼，就這一個空當(dāng)，被劉裕一劍砍去，六把寶劍齊齊落地，六人捂著胳膊跌坐在地上，鮮血從指縫中汩汩流出，都疼的哭爹喊娘。所幸劉裕手下留情，沒有要他們的命。

　　劉裕攻破了第二關(guān)，身上也都是塵土和對手的鮮血。當(dāng)時已是正午，紅日高照，照著他一人橫劍在演武臺上傲然站著，對手都倒在他腳下，他臉上的剛毅之色與森然劍光交相輝映，那時的威武之狀，有如天神，令人懾服。

　　劉裕對盧循說：“第三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