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然是深夜，可耿南仲府上卻依舊燈火通明。
前院大廳內(nèi)，耿南仲身為主人坐主位，張邦昌、李邦彥以及白時中三人分兩側(cè)落座。
至于李邦彥在朝堂上支持誓死守衛(wèi)京都一事，在進(jìn)耿南仲府邸之前，他便已經(jīng)向眾人解釋清楚了。
“希道，不是某多慮。如今官家只一味信任李綱等人，一旦激怒金人，大宋危矣?！?p> 坐在左側(cè)的李邦彥一副苦口婆心地對耿南仲說道。
耿南仲原本古井無波的面上眉頭不由一皺，卻不愿開口多說。
見此，坐在李邦彥對面的白時中也連忙勸道：“不錯！如今金人已經(jīng)渡過黃河，想必不日便能抵京，到時一切都晚了。”
聞言，耿南仲原本緊皺的眉頭卻是突然舒展了開來，更是端起茶杯悠悠然喝了一口。
坐在李邦彥下手的張邦昌此時也開口說道：“讓人可恨的是，如今官家不但不愿聽取我等建議，竟然還支持李綱等人……”
當(dāng)耿南仲聽到張邦昌提到趙桓不愿聽取眾人的建議之時，捧著茶杯的手臂徒然停滯。
毫不客氣的說，耿南仲如今就是帝師的身份，可趙桓即位以來，不但沒有及時讓自己入相，更是很少召見自己。
即便是當(dāng)初讓自己去追查毒藥庫一事，最后也只是留何澄獨(dú)自一人在殿內(nèi)，有意避開了他。接下來很多事情都是召李綱入宮商榷，似乎已經(jīng)忘了兩人的師徒之情。
說實話，現(xiàn)在的耿南仲根本就不想去在意向金軍議和，還是誓死抵抗金軍的問題。他如今在意的僅僅只是趙桓心中對他的看法。
可連日來的感受便是，正如張邦昌與李邦彥所說，趙桓如今只聽取李綱等人的建議。
似乎對自己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了，這讓耿南仲感到很是心寒。
如果要是這樣，耿南仲今夜也不會讓李邦彥等人入府議事。
見耿南仲依舊不說話，但舒展開的眉頭又再次擰緊，張邦昌便再次說道：“太上官家已率居安（蔡攸表字）等人一同離京，如今官家又不信任我等，實在不知如今該如何自處。”
這時李邦彥也看出了在張邦昌提到不受官家信任的時候，耿南仲臉上怒色愈濃，心中了然。
于是，李邦彥也連忙說道：“即使不受官家信任也罷，可官家不該信任李綱等人。某覺得，還是應(yīng)該多勸勸官家，萬事以和為貴。”
“啪！”
不待李邦彥話音落下，耿南仲一拍桌子，怒道：“李綱這廝實在居心叵測?！?p> 耿南仲沒有說明李綱為何居心叵測，但是李邦彥等人見耿南仲這么說，便已經(jīng)知曉今日想說服耿南仲應(yīng)該不難。
于是，白時中這時開口說道：“當(dāng)初元中（吳敏表字）實不該舉薦李綱那廝，否則怎會導(dǎo)致今日之結(jié)果?！?p> 李邦彥三人既然已經(jīng)摸清了耿南仲的脈絡(luò)，自然就主要將話題以圍繞李綱為中心，不斷地描繪如今趙桓是如何寵信李綱，又是如何不聽取自己這幫老臣。
漸漸地，耿南仲由開始不在意對金軍的是戰(zhàn)是和，最后變成了只想站在與李綱的對立面。
“不必多言，某明早便去面圣，懇求官家與金軍議和?！?p> 耿南仲最后當(dāng)著李邦彥等人的面做出了承諾。
見耿南仲終于愿意出面懇求官家議和，既然今日來此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李邦彥等人也不愿在此多留，于是紛紛起身告辭。
日次一早。
趙桓剛洗漱更衣，就有內(nèi)侍稟報，說耿南仲要求面圣。
其實對于耿南仲，趙桓也沒有過于強(qiáng)烈的抵觸。畢竟，據(jù)史料記載，耿南仲也是在金軍第一次南侵退兵之后才漸漸由主戰(zhàn)派倒向了主和派。
而且，說起來這耿南仲本身也是帝師，趙桓自然便讓他入了殿來。
穿戴整齊之后，耿南仲也恰好已經(jīng)入殿。
耿南仲見禮之后，當(dāng)趙桓問起所為何事之時，耿南仲便開口說道：“回官家，臣深思一夜，衡量宋金兩方之實力，臣以為以與金人議和更為穩(wěn)妥。故此，臣……”
趙桓實在是沒有想到耿南仲倒向主和派竟然會提前到了現(xiàn)在，而且還一大早就跑到這里來懇求自己與金人議和。
所以，不待耿南仲將話說完，趙桓便打斷道：“耿簽書經(jīng)過一夜深思熟慮，想到的辦法便是與金人議和？”
趙桓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森冷，一臉的怒氣更是毫不掩飾的體現(xiàn)在了臉上。
耿南仲自然也看出了趙桓心中不快，可實在是沒有想到自己僅僅只是提了一個建議，竟然就遭到了趙桓這般態(tài)度。
這個建議又不是不能反駁。
看來的確正如李邦彥等人所說，如今的趙桓的確是對李綱等人信任有加。
耿南仲此時只覺得心灰意冷，身屬東宮舊臣，又是趙桓的老師，如今竟然比不上一個李綱。
要知道，在東宮之時，趙桓對自己還是非常之敬重的。
耿南仲真是越這么想，心中對于李綱的妒忌就越深。
一咬牙，耿南仲便義正言辭地說道：“東宮之時，臣為官家講解《周易》便提過，趨吉避兇、順勢而為之重要?！?p> “如今金軍南侵，不日便可抵京，官家不念百姓也……”
“住口！”
不待耿南仲將話說完，趙桓氣得厲聲喝道。
耿南仲實在是沒有想到趙桓竟然會如此憤怒，一聲厲喝也著實嚇得他連忙閉嘴。
“好一個趨吉避兇！”
“好一個順勢而為！”
“以耿簽書之意，如今朕是否應(yīng)當(dāng)將大宋江山盡數(shù)拱手奉于金人豈不是更好？”
“朕今日便要問問這《周易》，是否有言讓朕做一個亡國之君！”
亡國之君，四字出口。
不但耿南仲被嚇得跪伏于地，就連宮殿內(nèi)的所有內(nèi)侍都嚇得跪在地上渾身顫抖。
“臣該死！臣并未有此意！”
“臣該死，望官家息怒……”
耿南仲此時也知曉自己已經(jīng)徹底激怒了趙桓，擔(dān)心的同時，更是將怨氣盡數(shù)遷于李綱身上。
趙桓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即日起，耿簽書便好生在家待著吧！金軍何時退，何時出府！”
“官家……”
耿南仲萬萬沒有想到，趙桓竟然在這金軍直逼京都之關(guān)鍵時刻讓自己禁足于府。
“好生歇著吧！”不待耿南仲將話說完，趙桓便厲聲打斷道。
說完，也不等耿南仲應(yīng)答，便直接轉(zhuǎn)身走出宮殿。
一幫內(nèi)侍見此，連忙起身，也不敢去看現(xiàn)在依舊跪在地上的耿南仲，朝趙桓匆匆追去。
ps：第10章略有改動，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