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
孟菲斯行宮很大,正如提伊向她保證的一樣,房間有很多,并不會出現(xiàn)住在一起的情況。
他們今天到的實在是有些晚,賽帕爾殿下身體孱弱,經不住這種等待,早就已經睡下,面見王子的時間改到了第二天的上午,
事實上,他們是什么身份,王子殿下又是什么身份,他們根本沒有資格讓王子去等。
蒂雅聽到這個消息心里的石頭總算放了一放,她不肯跟提伊一起來行宮,也是考慮到了這個因素。
她不確定賽帕爾還記不記得她,她怎么說也算是他曾經的未婚妻,
還是在那樣重大的場合,賽帕爾親自向拉亞提出的婚約,這樣的事情,這樣的人,讓他忘記,大概很難吧?
萬一面見的時候賽帕爾認出了她,那該怎么辦?到時候又要怎么說?他現(xiàn)在是梅麗塔蒙的未婚夫,難不成要叫姐夫?
姐夫你好,我是你曾經的未婚妻,現(xiàn)在的小姨子。
你來孟菲斯做什么?尋找我的心上人...
......
想想這樣的見面還真是讓人有夠為難,還好,面見的時間往后調整了一些,她明天就會離開,也不用面對這么尷尬的場面。
帶領他們的宮廷仆人走在前面,是個十分嚴謹?shù)呐?,話少的幾乎沒有,
泰狄歷來就是個不愛說話的人,提伊不用說了,他在外人面前一向保持的很高冷,蒂雅就更是了,第一次來到王宮內院,緊張的不得了,
一路上安靜的不行,只能聽見一行人梭梭的腳步聲。
行宮內有隨處可見的奇花異草,輕盈的薄紗隨著夜風四處飄揚,周圍林立著比神廟里矮不了多少的莎草石膏柱,上面和墻壁上一樣,刻畫著神與王相處的場景,用色大膽而鮮艷,
這樣的景色在白日里看見應該還是很美的,只是現(xiàn)在的時間已是夜晚。
今天的月亮是新月,只彎彎的一條不明顯的線,外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行宮里倒是還亮堂一些,只是這亮,還不如不亮。
墻壁上每走幾步就斜插著一根浸滿油脂的火把,火光把周遭的一切照的通亮,躍動的火光照在壁畫上的人臉上,怎么看怎么詭異,更別提這時不時揚起的輕紗,讓人有種身處恐怖電影的錯覺。
應提伊的要求,女官第一個將蒂雅送到了住處,他還是細心的,看出了她有些緊張的情緒,擔心如果最后一個送她會讓她感到害怕。
兩根高聳的柱子中間露出一個黑洞洞的方形入口,里面透出來一點零星的燭火,女官站定了腳步,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里面黑的有些滲人,蒂雅搓了搓胳膊,看了看提伊,看他神色如常,也就有了點底氣。
其實在那肯城的家里,到了晚間比這里黑了不知多少,只是這里終究是陌生的地方,讓她心里多了些疑慮。
不管怎么說,提伊是一定不會害她的,這里也是王宮內院,守衛(wèi)森嚴,又能發(fā)生什么事情。
這么想著,抬腳進了門,她站在門里回過了頭,向提伊和泰狄道了一句晚安。
提伊微微笑了一下,回應了她,倒是泰狄的反應有些奇怪,
依照他平時的習慣,這會多半是點點頭就算完了,不會理會這種問候,但是現(xiàn)在,他出乎意料的往前走了一步,
“你不要在行宮內亂逛?!?p> 泰狄看向她,說出的話也不是大家以為的晚安,蒼老的眼皮抬了抬,眼底一片深邃。
“危險?!?p> “啊…好的,我知道了?!?p> 他的表情實在是嚴肅認真,蒂雅訥訥的應了一聲,心里疑惑重重。
泰狄卻沒有再說什么了,梭梭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他和提伊一起消失在了濃重的夜色里。
提伊之前和接待他們的孟菲斯官員交代過,蒂雅是他非常重要的朋友,因此他們也不敢怠慢了她。
室內所有的擺設都跟給提伊的是同一種標準,地上鋪著的是柔軟厚實的地毯,一應家具都是用進口的雪松木打造,其中有些還燙了金,各種裝飾物整整齊齊的擺放著,整個空間里飄蕩著一股剛剛燃燒過香料的濃郁香氣。
居中的位置擺放了一張不小的臥床,床板上除了必備的草席外還鋪了一層軟墊。
這樣的床理應是相當舒適的,照說在船上顛簸了大半個月以后,躺在上面應該秒睡才是。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蒂雅躺在上面,看著黑漆漆的窗外,竟是一絲睡意也沒有了。
其實自從今天一腳踏進這座行宮,她就感覺到,身體里有什么東西發(fā)生了改變,在船上的那種失控的心情再一次有了復蘇的苗頭,不踏實的感覺又一次涌上心頭,
她實在想不出什么頭緒,而這一點點的苗頭轉瞬即逝,讓她不得不疑心是自己想多了,太緊張的緣故,
剛才分別時,泰狄說的話究竟是什么意思?
危險?是什么危險?
蒂雅皺了皺眉,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本能的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是在警告自己,如果她胡亂走動,會被行宮里的侍衛(wèi)們發(fā)現(xiàn)當做刺客抓起來嗎?
這么想著也似乎找不到什么毛病,不管是在哪里,安穩(wěn)一些總是沒有壞處的。
不過他應該是想多了,她就是一個過客,今夜安頓下來,明天就會離開這里,她是不會像無頭蒼蠅一樣亂逛的。
屋里的燭光明明滅滅,離床頭最近的那一盞已經變成幽藍色豆子大的一小團,
一陣穿堂風吹過來,猛的撲滅了最后一絲燭火,室內頓時暗了下來。
跋涉多日的疲倦終于襲上腦海,她靠著枕頭,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殿下?”
身側的侍從出聲提醒,阿蒙霍特普回了回神,才被人送來等待批復的重要文件上落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顏料污點,他微笑著搖了搖頭,抬手把臟污的那處涂成了一個黑團。
“去告訴巴布爾,讓他再寫一份送來?!?p> “是?!?p> 這一個笑容讓侍從一愣,阿蒙霍特普殿下匆匆來到孟菲斯,并沒有攜帶自己的貼身仆從,他是被賽帕爾殿下派來照顧他的,在他的認知里,這位年輕的王子似乎是個非常冰冷的人,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殿下的笑。
不得不說,王室中人真的是深受阿蒙拉喜愛,從國王陛下到眼前的阿蒙霍特普殿下,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出色,
他現(xiàn)在突然有些理解底比斯那些貴女為什么如此飛蛾撲火一般追逐著兩位殿下,若是能永遠的擁有此刻這種笑容,大概放棄什么都是值得的吧。
松動了一下因為長時間寫字而酸痛的手指,阿蒙霍特普抬起了頭,透過燃燒的火盆看向了窗外,
來孟菲斯已經有一個多月了,不知在那肯的她現(xiàn)在在做什么?有沒有想念他?應該會的吧?
彼此的愛意已經想通明了,她該是明白的,安赫尼斯.阿蒙霍特普,我,阿蒙霍特普,為她而生,因為她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如此美好的情感。
只是事務遠比在那肯時要處理的多的多,回去的日子遙遙無期。
這樣強大的工作量,自己一個身體健壯的人有事仍然感覺有些吃不消,哥哥已經為了自己拖著病體支撐了這么久,想想還真是不能再任性了啊。
南邊的天空一片漆黑,他伸出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她說過會等待自己的,他也相信,歸去的那一天不會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