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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歸是何年

第五章 一曲已終了

云歸是何年 坐看腰細 2231 2020-03-25 16:30:00

  “母后,今日風(fēng)和日麗,花香撲鼻。如此大好時光怎可辜負,沒有節(jié)目助興多沒意思啊。不如母后做大,在場的女眷們隨機抽簽,抽到的表演節(jié)目可好?”

  安芷上前,拉著皇太后的袖子撒嬌道。一瞬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昭云將視線從桌案擺放著的一株珍貴的蘭花上移開,心想果真安芷要搞什么幺蛾子,竟頗有些頭痛。

  “好啊,母后正有此意。如此賞花頗有些單調(diào),安芷你竟是和哀家想到一塊兒去了?!?p>  皇太后展展寬大的衣袍,寵溺地刮了刮安芷的鼻子,起身大聲道。

  “如此良辰美景,各女眷抽簽展示才藝,表演出眾者重重有賞。”

  說完,就示意旁邊垂手伺候的女官去準備獎賞和抽簽。不一會兒就由五個宮女將賞賜用漆盤端了上來。

  眾人定睛一看,第一個漆盤擺放著一個竹筒,里面是插著著各女眷名字的竹簽。后四個漆盤則是獎賞。

  一副裝裱完好的畫卷,一盆正肆意開放的名貴蘭花和兩對雕花金鐲。

  “朕也來助個興,表演最佳者另外有賞?!?p>  洛燁支著手吩咐身側(cè)的小太監(jiān),示意去把御書房的那把焦尾拿來。

  在場幾乎所有貴女紛紛都暗自興奮起來,贏者不僅能得在場之人青眼相看,還有如此豐厚的獎賞,挖空心思想著要一展才藝。

  也有一小部分沒什么才藝的暗自緊張,埋頭苦思該表演什么才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出丑。

  昭云默默環(huán)顧了下四周,將各女眷的表情盡收眼底。正準備收回視線時,卻又和安芷的挑釁的目光對了個正著。那目光仿佛在告訴她她一定會贏。

  昭云又開始頭痛了起來。她只是來打醬油的好吧,賞賞花品品茶,額,順便看再看表演,多么愜意。哎,天不遂人愿啊。

  她揉了揉太陽穴,小聲吩咐身后的桃紅趕緊回宮去把她的拂云琴拿來。

  鳴翠正在心里暗自緊張,聞言昭云的吩咐,心中不覺疑惑。

  公主不是一直討厭音律嗎,以前還將先皇派來的教琴樂師氣走了,怎么等會兒還要當眾表演彈琴呢?難道是死馬當作活馬醫(yī)嗎?想著就不禁替自家公主捏了把汗。

  沒過多久,洛燁身邊的太監(jiān)細著嗓子喊:“抽簽表演才藝開始?!迸c此同時,皇太后身邊的女官也從竹筒里抽出一根竹簽,看了一眼,將刻字的一面展示給眾人,大聲說道:“第一名表演才藝者,安芷公主?!?p>  果真不出她所料,抽到的第一個果真是安芷。昭云端起白瓷茶盞,看著里面浮浮沉沉的茶葉,竟覺得自己也如同里面的一片茶葉。縱使再身不由己,她也要試一試。

  安芷起身昂首地走到大廳中央,施施然向坐于高處的皇帝方向行了一禮,眼神還似有若無地向坐在皇帝斜側(cè)的穆熙辭飄去。

  今日賞花宴安芷自是盛裝出席,穿著湘妃色折枝牡丹花褙子,配水紅色十二幅羅裙,一條金銀粉繪花的薄紗羅披帛挽于臂彎上。頭梳飛仙髻,斜斜的插著幾根赤金累絲嵌紅寶石點翠。

  在昭云看來,她就像是一只孔雀,高傲,展示自己所有的顏色在眾人面前。

  在某種程度上,她還挺羨慕安芷的。

  悠揚的琴聲響起,只見她翹起手指,做了個起勢動作。繼而踮起腳尖,隨著琴聲時而旋轉(zhuǎn),時而跳躍。

  纖細的身影隨風(fēng)飄舞,繚繞的披帛左右交橫。絡(luò)繹不絕的姿態(tài)飛舞散開,曲折的身段婀娜曼妙。時而抬腕低眉,時而輕舒云手,時而輕盈似飛燕,時而翩翩如孔雀。

  隨著琴聲逐漸平息,她的舞步也越來越慢,直到琴聲從殿中消失。

  眾人都忍不住鼓掌,穆熙辭稱贊清歌雅舞,洛燁更是大肆稱贊安芷如翥鳳翔鸞。

  昭云也忍不住在心中稱贊,安芷確實在舞技上下了一番功夫。不過美中不足的是,她欲語含羞的眼神時不時會飄向穆熙辭,不覺就大大失了美感。

  接下來抽到的女子是戶部尚書的女兒慕容若,她表演的是雙手執(zhí)筆寫書法。行云流水間竟還頗為雅致,但在昭云看來,她有些過于追求安雅和形式,字缺乏了力度,所以少了一定的神韻。

  緊隨其后的是中部侍郎的女兒郭允兒,畫了一幅花鳥圖。畫中牡丹盛開,雍容華貴。其間黃鸝清啼,鵝黃的小小身影倒是與華麗的牡丹相得益彰,贏得了不少好評。

  接連又有三名女子表演完了才藝,昭云早已無心觀賞她們的表演。

  已過去這么久,從凌軒閣至昭云宮最多只要半個時辰,照說桃紅應(yīng)該回來了。而且桃紅做事向來踏實穩(wěn)重,昭云一直很是信賴,而她現(xiàn)在還遲遲未到。

  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她出了事。心中幾番思量,便立即有了決斷。

  起身,便帶著鳴翠悄然離席。還還未出凌軒閣,卻被一個身材高挑的宮女攔住了去路。昭云認出她是安芷身邊的一等宮女。

  平時仗著是安芷貼身宮女的身份,沒少囂張跋扈。

  鳴翠見狀,欲上前與之理論。昭云攔住了,示意她后退。轉(zhuǎn)而又扭頭看向那宮女,開口斥責道。

  “你不去安芷公主身邊好好伺候,跑門口來做什么?

  ”昭云瞇了瞇狹長的眼睛,翹起嘴角問:“難道是你家公主特意讓你候在這里攔我的嗎?”還故意突出了“特意”二字。

  那宮女瞬間窘迫地低下了頭,卻不知這樣更加重了昭云心中的懷疑。凌軒閣外人多眼雜,昭云不想跟她多說,更不愿將事情鬧大,便轉(zhuǎn)身帶著鳴翠回了凌軒閣內(nèi)。

  才走進大廳內(nèi),昭云二人便發(fā)現(xiàn)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們倆的身上。

  皇太后身邊的女官大聲說道:“昭云公主,該您表演才藝了?!?p>  昭云不徐不慢地走到大廳中央,側(cè)身行了個禮。

  “母后見諒,我派去取琴的宮女遲遲未歸,正欲去門口看一看,卻不想被安芷公主的人攔住了去路?!?p>  “我派人在門口守著,無非就是怕有些人害怕當眾出丑,臨陣脫逃?!卑曹萍奔钡卣f,卻頗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我想安芷姐姐你應(yīng)該最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闭言撇幌攵嗾f,再向皇太后和洛燁各行一禮。

  坦然道:“現(xiàn)下我無琴,所以我無法展示才藝,請恕罪?!?p>  底下紛紛竊竊議論起來。

  “昭云公主既無琴,而我這正好有一把焦尾。不如用這把古琴演奏,讓我們飽飽耳福如何?”洛燁開口解圍,示意身邊的太監(jiān)上前。

  “焦尾琴是勝者的獎賞,用此演奏恐怕不妥。”穆熙辭緩緩起身,看著昭云說道。

  “正好我?guī)Я税亚?,名叫南風(fēng)。若昭云公主不嫌棄的話,不如用此琴彈奏如何?”

  昭云聽到熟悉的聲音,不覺抬頭看向他,卻不料望進了他盛滿笑意的眼睛。愣了一下,只微微點點頭。

  看著擺在面前的南風(fēng)琴,昭云心中不覺多了萬千感慨。

  前世那么多孤寞寂寥,黑暗沒有光亮的日子,除了鳴翠,就只剩這把南風(fēng)琴陪著她了。昭云伸手撫摸著琴弦,仿佛撫摸著她最珍貴的珍寶一般。

  一勾一挑,往事的種種隨著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旋律,如潮水般涌上心頭。

  那時她才嫁給穆熙辭,得知他喜歡彈奏古琴,便花重金請來了西兀國最有盛名的女樂師教她彈奏。

  每每彈奏的不好之時,她會在心中反省著自己為何在云啟國時未能好好學(xué)習(xí),還氣走了父皇請來的樂師。

  她沒日沒夜地練習(xí),只為迎合他的喜好,讓他多看自己一眼而已。手指被琴弦磨破了,咬咬牙再繼續(xù)。指腹磨出了繭,不過用熱水泡一泡,再繼續(xù)彈奏??墒呛椭蟮娜兆颖绕饋?,昭云卻覺得那段學(xué)琴的日子是多么的美好。

  初嫁給他時,他和她倒是有一段恩愛的日子,甚至還把南風(fēng)琴賞賜給了她??墒呛镁皼]過多久,西兀國的鐵騎就踏平了云啟國。

  那時,她還被蒙在鼓里。每每彈奏起南風(fēng)琴,心中眼里的都是對他的眷戀之情,想著的都是跟他如何一起,直到白頭。

  后來得知他帶兵攻打云啟國的消息,而她才知自己是多么可笑。

  她曾試圖去質(zhì)問他為何要這樣,直到今天她都還記得當時他臉上的表情。

  那是三分嘲笑,三分鄙夷,看著她仿佛是在看著一只可笑的傻子。她這才曉得,她不過是一枚讓云啟國皇帝放松警惕的棋子。那時的心,早已碎成了一瓣又一瓣,但心中仍存有一絲卑微的希冀。

  而他很快又娶了南越國的公主茗香。新婚當晚,那邊徹夜燈火通明,歡聲笑語。而她這邊就只有鳴翠和南風(fēng)琴為伴。

  茗香嬌縱,更是視她為眼中刺肉中釘,想方設(shè)法如何除掉她。而他卻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默許了茗香的囂張行徑。

  鳴翠替自己打抱不平,卻慘遭茗香的責罰。她放下了尊嚴去求他,求他不要處罰鳴翠,告訴他那已是她最后的親人。

  他視她如棄敝,直到鳴翠被打的血肉模糊,她哭著跪在地上磕頭求他,額頭的鮮血滴在青石板上,他卻吝嗇的只看了她一眼,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直到鳴翠被人拉出宮門的時候,看著地上留下的幾行斑斑血跡,她的心就徹底空了,麻木了。

  到最后,只剩下她一個人獨守在在那空蕩蕩的宮殿里。獨余下這把他曾經(jīng)贈給她的南風(fēng)琴和天上的一輪明月為伴。

  每當仇恨如同藤蔓般在她心里生長,勒的她喘不過氣的時候,她就會彈奏這首白頭吟才得以緩解。

  直到一個陰雨綿綿的日子,八月初八,那是她的生辰。她本以為他會來,沒想到等來的卻是他派人送來的一碗毒酒作為賀禮。

  萬念俱灰之下,她一口飲下那碗黃澄澄的酒??谥锌?,心卻更苦。

  疼痛如同萬千蟲子般在啃噬她的骨血。她倒在冰冷的地上,感受著體內(nèi)的溫度漸漸從身體里剝離開來,直到意識消失殆盡。

  皚如山上雪,皎若云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今日斗酒會,明旦溝水頭。躞蹀御溝上,溝水東西流。凄凄復(fù)凄凄,嫁娶不須啼。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這是她前世的愿望,到最后,卻不過是白了他的頭,而她,卻獨自奔赴黃泉,永不回頭。

  這是一首前世她欠他的一首白頭吟,今世借著南風(fēng)琴,既是與他的了斷,也是與前世自己的一個了斷。

  悠揚卻曲折的琴聲中,眾人仿佛看見了一位皎若明月的女子由等待心上人的歡喜雀躍,到臨軒聽雨的孤默寂寥,望月長嘆的形單影只,直到最后慘遭背叛的心若止水,冷意決絕。

  一曲終了,昭云平復(fù)著心中的情緒,起身卻聽見周圍傳來此起彼伏的啜泣聲,在場不少女子都在偷偷抹著眼淚。她沒有去看高臺上的人,致謝后便徑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正欲坐下,卻發(fā)現(xiàn)鳴翠正在用帕子偷偷擦拭著眼角的淚花。

  這場才藝比賽,昭云毫無懸念得獲得了頭籌,贏得了那把焦尾古琴。安芷次之,得了那幅裝裱好的春江花夜圖。郭允兒得了那盆名貴的蘭花,再加一對雕花金鐲。而慕容若只得了對金鐲。

  曲終人散,眾人離席出凌軒閣賞花。昭云不理會安芷的挑釁,帶著鳴翠徑直回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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