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云和洛燁正欲往書房外走,遠遠地就見一身鳳袍的常德太后,帶著一行人浩浩蕩蕩而來。
洛燁幾大步上前,攙著常德太后道:“母后怎么過來了?”
“還不是聽說昭云宮里一個個膽大妄為,連主子都沒放在眼里。”常德的目光,直接落在行著禮的昭云身上,意有所指。
“請母后恕罪,是我不會管教下人,惹了母后和皇上生氣,這是昭云的罪過?!闭言评^續(xù)保持著行禮的動作,眼底卻是一片澄澈。
常德斜了她一眼:“你起身吧?!?p> 說著又掃了一眼她身后跟著的碧螺,淡淡道:“你其他的宮女呢?”
昭云直起身來,笑著說:“回稟母后,近日逐漸變暖,我就想著讓她們那幾個丫頭輪流值守,以免中了暑氣。而今日正逢熙春她們值守。”
“熙春?是哀家賞賜給你的宮女嗎?”常德抬抬手,示意身旁的王嬤嬤將她們喚來。
昭云點點頭。
過了約一盞茶的功夫,王嬤嬤就領(lǐng)著熙春四人前來。
間隙,昭云命人搬來兩把黃花梨木椅,常德和洛燁左右各自落座。昭云立于洛燁身后。
常德手捧著一盞茶,細細打量著身前跪著的熙春四人。
只見這四名宮女著清一色桃粉色宮裝,各有各的美貌。
常德將視線一下子落在斂秋身上,起身上前,伸出帶著指套的手指抬起了她微微頷首的尖尖下頜。
那鑲著珠子的尖細指套,在她白皙的臉蛋上比劃著。
斂秋被一股力量扼制著抬頭,瞧見常德太后眼中的冷意,瞬間石化。
“瞧這如剝了殼的臉蛋兒,瞧這我見猶憐的小模樣兒,真是個螓首蛾眉的美人?!背5缕骂M的五指,更用力了些。
“原本賜你來昭云宮,是想讓你好好伺候公主的。誰知你竟生出了旁的心思,這下看來是不能留你在這了?!闭f完,常德突然撤走扼著她下巴的五指。
斂秋被這股力量一帶,側(cè)著倒在了地上,眼淚瞬間劃了臉龐。
身旁跪著的熙春和念夏二人,皆是一驚,身子微微顫抖著。
常德重新坐回黃花木椅上,捧著茶盞,用杯蓋撇著杯中浮沫。瓷杯和瓷蓋相互碰撞,發(fā)出一陣清脆聲。四周寂靜一片。
立在后面的昭云,見常德做了個手勢,示意王嬤嬤上前,她袖中的五指就漸漸收攏,緊緊掐著袖口。
等了這么久,就是為了賭這一刻!
終于,端坐于前方的洛燁在王嬤嬤出聲前開了口,昭云頓時松了了緊縮的五指。
只聽見洛燁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母后,既然這宮女心悅于朕。朕也聽說她先前也曾是官家小姐,不如——就封她做個答應(yīng),以彰顯朕的博愛仁德?!?p> 跪坐在地上,正哭得梨花帶雨的斂秋,聽聞此言,瞬間止住了淚水,怔怔地望向正端坐著的洛燁。
常德挑起細眉,緊緊盯著發(fā)愣的斂秋,似乎想在她臉上看出朵花兒來,遲疑道:“可是,她曾是罪臣之女?!?p> 洛燁站起身來,走到常德身前行了一禮道:“朕登基時曾大赦天下,先前的罪召也已成過去。朕覺得這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機會,來讓天下人看看,朕實行新政的決心?!?p> 常德啞然,只好無奈地順了他的意。
“那皇太后……其他幾個宮女如何處置?”王嬤嬤見狀,上前請示道。
在常德開口前,昭云上前,屈膝行禮:“是昭云管教不周,惹了皇上和皇太后震怒??伤齻儙讉€是皇太后賞過來的人,昭云真的對她們的懶散束手無策啊?!?p> “聽聞不久前,熙春和念夏還去御膳房鬧了?”常德理了理鳳袍上的褶皺,不經(jīng)意地問著。
跪著的熙春和念夏心中的嫉妒瞬間轉(zhuǎn)變成驚懼,不約而同地低下了頭。
“我命你們來,是讓你們好好伺候昭云公主的。結(jié)果你們太讓哀家失望了!看來,哀家派給你們的任務(wù),你們也定是會讓哀家失望?!背5驴粗蛟诿媲暗奈醮憾?,微微搖著頭。
“母后,如今我宮中人手已經(jīng)夠了。這個拂冬倒是能干,不如就將她留下。而斂秋若是成答應(yīng),自是缺少人手,不如就將熙春二人指過去,她們彼此也可以相互照顧?!闭言菩χ?。
低著頭的熙春二人,聽見昭云的話,猛地看向她,爭先恐后地跪著往前挪了挪。
“公主,我想跟著你?。 ?p> “對啊,我們都想伺候公主!”
熙春二人不約而同地大聲道。
昭云走到她們面前,彎下身與念夏平視。
近到念夏在昭云清澈的眼底,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突然,那眼底的倒影泛起波瀾,一時竟變得如結(jié)了冰似得湖面,只剩一片寒意。
念夏只覺自己所有的心思都如同褪了掩飾的外殼,暴露在昭云的面前。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緩緩升起,她一下子就跪坐在了地上。
頓時如泄了氣般,不再言語。
昭云直起身來,走到一旁,等著常德的決斷。
“也罷,既然這樣,那就由昭云你說的辦吧?!背5侣N著手指,揉了揉額頭兩側(cè),面容略顯疲憊,“那些聚眾鬧事的宮女皇上處置吧,哀家疲了,擺駕回宮!”
說完,就由王嬤嬤攙扶著,后面幾個宮女們緊隨著。昭云和洛燁等人行著禮,目送她們離去。
直到身影消失在了朱紅色的漆木大門外,眾人才起身。
洛燁看向面前黑壓壓跪著的幾個宮女,皺了皺眉,低沉著聲音道。
“今日聚眾行骰子戲的宮女皆罰俸銀三個月,降一級。日后在宮中不可當(dāng)眾聚在一起行骰子戲,違者重罰!”
跪在地上的眾人,參差不齊地應(yīng)著。
洛燁說完,看了昭云一眼,轉(zhuǎn)身背著手離去。
“承恩宮的宮女什么時候成了我昭云宮的人了?”待洛燁走后,昭云俯視著她們,笑著道。
那幾個承恩宮的宮女們都低了低頭,唯有一個圓臉的宮女微微抬起頭來說:“我……我們是有事前來?!?p> “有何事?”昭云饒有興趣地問。
“我們慕貴人邀公主明日去承恩宮一聚?!?p> “喔?是嗎?那傳個話也沒必要派三名宮女前來吧。”昭云仿佛聽到什么好笑的事情。
一是她和慕貴人并無交情,二是昭云宮和承恩宮隔的很近,又何必派三人來傳話?
見那圓臉宮女瞬間啞口無言,昭云也懶得戳穿她的謊言,擺擺手示意她們離開。
再打量著地上仍跪著的熙春四人,瞧見熙春和念夏眼底的不甘,昭云微微笑了笑。
而斂秋則面染紅暈,顯然還沉溺在洛燁的話語中。
昭云再復(fù)雜地看了一臉冰冷的拂冬,回了寢宮。轉(zhuǎn)身之時,她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先前在書房,她和洛燁提起斂秋身世,果真是賭對了呢!
這步棋子終將是落下了,她險險贏了這一步。
而如今,也只剩最后一枚棋子沒有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