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何洵突然察覺到腳下似有一硬物。
他連忙蹲下身來,將那硬物從灰燼中拾起。定睛一看,瞬間臉色劇變。
“主子,這不是......”
一旁正心急如焚,埋頭刨著腳邊灰燼的穆細(xì)辭,猛地抬頭看向何洵手中的白色物什。
他顫巍巍地伸出沾滿灰燼的雙手,輕輕接過。待將其上灰燼抹凈,看見其上的螭紋時,不由瞳孔驟然一縮。
這,這確是他送給昭云的螭紋玉佩!
看著其上的一條綹裂,橫貫了整塊螭紋時,夢境中的一幕幕如同潮水般,向他漫涌而來。
“我不信是這樣的結(jié)果!”他目?欲裂,聲嘶力竭道,“挖!都給我繼續(xù)挖!就算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挖出來!”
一旁的何洵突然見著自家主子雙目通紅,渾身微微顫抖的模樣,不覺大驚。
平日里主子總是一副波瀾不驚,似是不染人間煙火的謫仙模樣。而如今卻是為了一個只見過幾次面的敵國公主,竟憤怒悲傷至此。
情之一字,果真是讓人琢磨不透!
沒過多久,就有士卒的驚呼聲傳來:“這......這是?”
穆熙辭連忙起身,順聲望去。就見著一具焦黑的尸.體橫臥在灰燼中,已然是面目全非。
尸.體周遭還殘留著未被火焚燒殆盡的大紅布料。零零碎碎,似是深秋里,從枝干上凋零在地的紅色枯葉。
衰敗,卻又在萬般凋零的周遭中,那么顯眼。
但這點點紅色,卻匯在穆熙辭的眼中,不斷渲染成鋪天蓋地的淋漓血跡。
不,他不信!他不信她又如同夢里的那樣,又這么輕易離開了他!
這一定又是一場夢!他一定在還在夢中,未曾清醒!
穆熙辭咬緊牙關(guān),用盡全身力氣壓抑著,才不讓自己的淚水流出。可那微微顫抖著的身軀,已然暴露了他強(qiáng)自壓抑著的情感。
“主子!”何洵正想上前安慰他,可發(fā)現(xiàn)自己張了張嘴,卻連什么安慰的話也說不出。
他從未見過他這個樣子。
在他印象中,主子一向是運籌帷幄,笑談一切的人。如今,卻如同形單影只的大雁一般......
悲傷,哀鳴......
過了許久,穆熙辭才稍微平復(fù)了心中的情緒,最后看了一眼點點散落在地的紅色殘片,緊握著那螭紋玉佩,一臉沉重地走了出去。
從始至終,他都沒敢再看“她”一眼。
在他的記憶里,她一直是恬靜溫婉地笑著,又豈會這么面目全非地躺在他的面前?
他宛如一個丟失了靈魂的空殼般,直到下了樓,被聞訊趕來的白毅叫住,才緩緩回過神來。
“西兀三皇子?”白毅帶著宋起匆忙趕來。
穆熙辭轉(zhuǎn)過身來,看見脖間纏著白布的白毅,不禁緊握手中的螭紋玉佩,咬牙切齒道。
“白毅大人,你是不是應(yīng)該跟我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天夜里,這客棧有盜賊出入,竟不慎發(fā)生了大火,導(dǎo)致......這是在下的過失!”白毅垂下頭。
“有盜賊出入?不慎發(fā)生大火?”穆熙辭極力克制著憤怒,“好一個不慎!云啟國的官都是如此草包嗎?”
“這是臣護(hù)送不力,請三皇子息怒!”白毅連忙稽首道。
“息怒?呵呵,白毅大人這話甚是搞笑。”穆熙辭輕蔑地笑道,“若是你待娶之人途中遭遇不測,那時你還會說這種話嗎?
況且,她不僅是你們云啟的昭云公主,更是和親至西兀的明靖公主!和親是關(guān)乎我們兩國的大事,若是你們?nèi)绱溯p率的話,那我們兩國的和平協(xié)議,不如就此作罷!”
白毅一聽,暗自驚呼大事不妙。這才連忙上前,攔住欲大步離開的穆熙辭。
“此事卻是我護(hù)送不力,我已修書一封,命人快馬加鞭送回了京城。還請西兀三皇子稍安勿躁,我們云啟定是會給西兀一個交代!”
穆熙辭冷冷看著他:“好,那我就看看云啟是如何給我,給西兀交代的!但要我等你們的交代,你必須要答應(yīng)我兩個要求!”
“什么要求,三皇子請講!”
“其一,你們要徹查這場大火是何人所為?必要將罪魁禍?zhǔn)鬃プ。慌c我處置。其二,我要將昭云公主的遺體帶走!”穆熙辭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
“這第一個要求不用您說,我們也定會徹查真相,抓到放火之人。但第二個要求,恐怕......”白毅突然面露難色。
“昭云公主是云啟國尊貴的公主,現(xiàn)是在和親途中香消玉殞了,但也仍是西兀公主。且還尚未至西兀,所以,還不算真正嫁與三皇子您。”
穆熙辭心中壓抑的怒氣,瞬間被點燃:“昭云公主是在云啟的地界,且是在你白大人的護(hù)送下出了事,你竟敢跟我說這種話!”
“對啊,白大人你不過是云啟一個官吏,有什么資格拒絕我們?nèi)首拥囊?!”一旁的何洵撇了撇嘴?p> 穆熙辭掃了一眼何洵,嘴角頓時帶著淺淺的笑意:“你不答應(yīng)可以,但我就將丑話說在前頭?!?p> 一旁的何洵一見自家主子這個表情,頓時為這位白大人哀悼三秒。
果不其然,就聽見自家主子泠泠的聲音傳來。
“既是你們云啟的過失,若是不答應(yīng)我的要求,那我們兩國間的契約立即作廢。那你們云啟可要準(zhǔn)備準(zhǔn)備,接下來可有的忙了!”
“皇子這是在威脅我!”白毅握緊拳頭,對他怒目而視道。
“白大人豈能說的如此不堪入耳?什么叫威脅?”穆熙辭冷笑,“我只不過是在與你談判而已。
若是大人還執(zhí)意墨守成規(guī)的話,那我這話就算是在知會你們云啟!好好準(zhǔn)備,迎接西兀的鐵騎大軍!”
“你!真是欺人太甚!”白毅叱咤雙目,心中卻還是打起了算盤。
昭云公主如今不過是不受寵的公主,否則怎會被和親至西兀?他之前不過是礙于臉面,才假意稱要帶公主遺體回皇陵。
現(xiàn)這西兀皇子執(zhí)意要帶走公主遺骸,甚至還放下狠話。他又為何不順?biāo)浦郏c他做個人情?也好比帶著公主回去,惹得皇上太后譴責(zé)怪罪的好!
想到這,他臉上呈著的怒意瞬間一掃而光,甚至還帶著三分笑意,看向穆熙辭。
“西兀三皇子對我們昭云公主,真是用情至深,感人肺腑?。 卑滓忝嗣骂h道,“在下愿成人之美,將昭云公主的遺體交與三皇子您!”
“墻頭草!”何洵更加不屑地撇撇嘴,小聲嘟囔道。
穆熙辭冷冷地掃了一眼白毅,面無表情地吩咐:“既是這樣,那就麻煩白大人差人將公主遺體,完好無損地送至云啟國外,三里外的驛站?!?p> 說完,就帶著何洵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