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舟蓑笠翁（4）

　　沈慎言發(fā)現(xiàn)沈明月不在家的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一個地方。他叮囑沈明珠保密，自己穿上沖鋒衣冒著大雪出門去了。

　　他知道她一定在那里，這么多年每回最崩潰難過的時候，他們都會來這里。

　　穿過竹林，再走上去一點點，就是祖母的墳?zāi)?。墳前有個小小的人影，蹲在那里燒紙錢，她頭發(fā)都濕透了，卻絲毫不避。沈慎言快步上前，把圍巾給她裹上，蹲在她身邊，“你小時候奶奶親自教你書法，茶道，詩詞，廚藝，是希望你能夠出落成自己最滿意的樣子，能嫁給自己的如意郎君?？墒悄棠桃灿薪踢^你，萬事順其自然，不可強求?！?p>　　“奶奶教我讀《孔雀東南飛》，讀完我喜歡上珍珠耳環(huán)，她就把她最愛的一對送給了我?！彼齼龅淖齑桨l(fā)白，“我喜歡趙孟頫的字，奶奶悄悄幫我去尋訪真跡。”

　　“江南找你的事，你為什么不直接告訴周行呢，他愛你是真的，我看得出來?！鄙蛏餮怎久?，“他一直包容你，原諒你，等待你真的放下江南，他堅持的太久了，我理解他突然覺得堅持不下去。”

　　“我只是不想讓他難過，況且我跟江南說的很清楚，昨日種種已譬如昨日死，前塵往事，不必再提。誰知他竟然不信我。”沈明月腿有點麻了，站起來揉了揉，“算了，世界上多的是情深緣淺的故事，又不止我一個，有什么好遺憾的。”

　　沈慎言給祖母上了三炷香，“走吧，我怕你一個人太無聊，我們一起走回去，路上四哥陪你說說話?！?p>　　他們順著原路往回走，此時雪倒?jié)u漸停了，云層后隱隱透出太陽的光，竹林深處有幾只不知名的鳥飛過，沈明月慘淡地笑了笑，“想不到這大雪天還有鳥，四哥，那是什么鳥啊?！?p>　　“不知道?！?p>　　“我一直以為四哥是什么都知道的?！?p>　　沈慎言駐足觀察了一會兒，“真不知道，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你把四哥想的太厲害了。其實二哥就比我厲害很多，只是你們相處的少?！?p>　　沈慎言小心地選擇話題，他不知道要怎么告訴她，周行和阮筠已經(jīng)被人連續(xù)拍到好幾次單獨逛街吃飯了這件事，他覺得她應(yīng)該知道，又怕她知道。昨天不過是看到他們在一起玩游戲就已經(jīng)傷心成這樣了，她雖然沒哭沒鬧，但他了解沈明月，越是不哭不鬧，才越是真的傷心。

　　“小七，你有沒有想嘗試一下去挽回周行？”

　　“沒有必要。我以前以為他跟別人不一樣，現(xiàn)在看來也沒什么不一樣?！鄙蛎髟轮郎蛏餮韵胝f又沒說的話，她也不愿意告訴四哥，自己早就知道阮筠去123基地找周行的事了。

　　聽說阮筠喝的大醉，在基地門口哭的聲嘶力竭，聽說周行最終沒狠下心，還是讓她進去休息了會兒，聽說阮筠又委屈又可憐又勇敢，周行冷臉也好冷言冷語也好，她都能面對。

　　沈明月聽說的太多了，分開沒多久，好像已經(jīng)過了好多年。彼此之間原來沒什么交集，如今他的事，她已經(jīng)只能靠聽說了。

　　江南的婚禮她也沒去，明珠她也沒退，倒是寫了一幅字拖人帶去。寫的是簪花小楷，字體娟秀，上好的宣紙，末尾落款處用的是另一枚印章，是她有一年去杭州，在西泠印社買的，刻的小篆“長相思”，寫的是：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意在祝福新人琴瑟和鳴長長久久。江南看罷，卷好交給妻子，“這是一位朋友送的，你好好收著?！逼拮雍闷妫骸澳奈慌笥寻。终婧每?。”江南沒有回答，牽著妻子繼續(xù)敬酒。是夜新郎大醉，新房里一片嫣紅，喜氣洋洋，江南恍惚間記起沈明月說過，洞房花燭夜是人生四大喜事之一，她說將來如果結(jié)婚，她不要開燈，一定要徹夜燃紅燭，她抱著他脖子撒嬌，“我哥哥國服第一打野，身價這么高，一定不會吝嗇這點蠟燭錢吧?！彼X得她矯情，名堂多，隨口敷衍了幾句，如今想來，卻是遺憾比淚多。

　　是真的見不到她穿上婚紗走向自己的樣子了。還好明珠她收下了，江南覺得這一生總算實現(xiàn)過當初的一個承諾了。

　　江南婚后第一場比賽，是在舊歷正月二十二，同一天123也有比賽，但他們不是對手，各自打各自的。他牽著新婚妻子給大家發(fā)喜糖，妻子臉上依舊貼著他的應(yīng)援，123的休息室里阮筠正在跟周行說話，周行見他們走進來，也沒有起身招呼，梁辰和葉飛遇調(diào)侃他，“哎呀，小嫂子還是粉絲團團長呢，你厲害啊，居然從粉絲里找到了真愛?！薄拔覀兙筒恍?，我們畢竟粉絲少?！苯匣楹箅S和許多，“別胡說啊，她害羞，會不好意思的?！?p>　　妻子莞爾一笑，“沒事，等會兒我也替你們加油，反正你們今天也不跟我老公打?！?p>　　“哈哈哈哈?！比~飛遇笑，“下回我們就打你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