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心下有些失望。我以為,師傅他反悔了。
驀然我面前一陣衣裳微動,師傅放大的俊臉就活生生的展露在我眼前。是師傅,他在我面前蹲下了。
我有些不明所以,但很快,我就知道了。他用一只手捂住了我的眼睛,另外一只手脫掉了我身上一件一件的衣服。
我被扒光了。
秋風乍起,蕭瑟的風拂過我的身體泛起一股寒意,我不禁抖了抖,打了個寒顫。
師傅將光溜溜的我扔進了彌漫著古怪味道的浴桶里,起先,水里暖呼呼的,我覺得十分舒服。我心下微松,原來試毒竟然如此舒服。
但后來,毒效漸起。我的一寸寸肌膚好像被人拿著小刀,慢慢地千刀萬剮,似被人凌遲一般。我用力的咬著下唇,不然自己昏迷過去。我有種直覺,若昏睡過去,便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
可是好疼,就連骨子里也泛著疼。似有千萬只螞蟻在噬咬著你的肉,你的骨。疼痛,就成我此刻唯一的感受。
原來師傅沒有騙我。他說的沒錯,這比餓肚子的痛,要痛得多了。
痛的迷迷糊糊之間聽到一陣響動,我艱難的從浴桶里抬眼向外望去,以此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只見師傅慢悠悠的搬著個凳子坐到了浴桶旁邊,手里還拿著本不知什么年代的書籍。
他眼皮輕抬,不甚在意我痛的快要死掉的模樣。懶懶得翻開了那本書,對坐在浴桶里的我說道:“丑丫頭,清醒點,我教你認字?!?p> 師傅說的話,我從來都不敢不從。
我吃力的從浴桶的這邊爬到那邊,靠近著師傅。
他翻頁的動作停下,“丑丫頭,你看?!彼匕仔揲L的手指指著書頁上的其中一個字。
我的目光跟隨著他的手指看去。
師傅的嗓音清澈雋雅,他說:“丑丫頭,這個字念‘痛’?!?p> 那是我認得的第一個字,一個與我的現(xiàn)狀十分相符的字,這個字,我永不會忘。
我艱難的從嗓子里發(fā)出聲來,跟著他念了一遍:“痛?!?p> “嗯。很好。”他贊賞的看著我,然后繼續(xù)翻頁,指著第二個字,對我說:“丑丫頭,這個字念‘疼’?!?p> 或許是識字,或者是師傅身上好聞的味道,讓我分散了些注意力出去,感覺沒有那么疼痛了。
我倒是艱難的打起精神,一個字一個字認真的學著:“疼。”
在我快要徹底昏迷過去之前,師傅終于把我從黑漆漆的浴桶里撈了出來,我強撐著最后的一絲意識向他問道:“我......什么......時候有......飯吃......”
師傅用被子裹著我抱在懷里,平靜的臉上靜默半晌,他才說:“等你醒來,便能吃了?!?p> 我聽到了肯定的回答,才安靜的放心睡去了。
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能撐過這種毒且還能安然醒來的,世間僅我一人。
師傅果然很守承諾。當我第二天從柴房醒來時,我興奮的拉開柴房的門,就看見門口整整齊齊的擺放著一碗白飯,一碟青菜和一盤肉。我內心狂喜,小心翼翼的端起他們放到我的被子上,生怕掉了。
然后坐在柴房的地上,小口小口的吃著。我怕我吃的太快,還沒有嘗到味道就吃完了。畢竟,萬一下次師傅就不需要我試毒了呢?
第二日,師傅把我?guī)チ怂乃幏?,不,應該叫毒房。那里擺放著一堆的瓶瓶罐罐,里面裝著全是奇形怪狀的蛇蟲鼠蟻等劇毒之物。
我只瞧了一眼便渾身發(fā)抖,戰(zhàn)戰(zhàn)兢兢;怕的手腳發(fā)軟。
師傅讓我跪下,向他磕三個頭,他便正式收我為徒,教我毒理。
我其實是很不想學的,我怕這些東西??晌也荒懿宦爭煾档脑?,比起這些蛇蟲鼠蟻,我更怕死。
我恭恭敬敬的在他面前跪下,用力的磕了三個響頭,正式拜了他為師。
師傅顯然對我的乖順十分滿意,他開始手把手的叫我認識藥草,哪些能殺人,哪些能救人。日日教我認字,教我這世間的道理。還有,每月都把我疼的死去活來的試毒。但好在,我日日都有飯吃了。
對了,我的師傅叫無涯子,青年白發(fā),生的十分好看。我常常對著他的臉就能干吃下一碗白飯,不過每回被師傅發(fā)現(xiàn)他就會生氣的灌我一瓶毒藥,然后把我丟出去。
待我長到十四歲時,師傅開始慢慢的帶我出山谷,教我如何在黑市里賣出去自己制的毒,教我如何在這世間與人相處。教我如何分辨哪些人是壞人,哪些人,是好人。
我聽他一字一句的說著,心里的疑問卻越來越大。按照師傅的說法,那師傅不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壞人嗎?不過,我還是沒有問出來,因為他是我的師傅。
他講了一路,我聽了一路。講到最后他口干舌燥,我遞給他一個水壺,他喝下之后才翹著眼尾施施然的問我:“聽懂了嗎?”
我恭敬的答道:“聽懂了?!?p> 他抬起眼皮,不甚在意的看我了一眼:“那你可有什么要問的?”
我搖了搖頭?!皼]有?!?p> 他驀然失了所有的興致,不再看我?!扒校媸莻€愚蠢的丑丫頭?!?p> 我知,我若問出來,必然是死路一條。
我很惜命。
回到崖底的住處后,師傅果然生氣了,他又扔了好幾瓶毒藥給我,讓我喝下去。我恭恭敬敬低眉順眼的雙手接過,回了自己的柴房。
師傅生氣了。所以那天晚上我沒有晚飯吃,我灌了那幾瓶毒藥下去,疼的渾身發(fā)抖,臉色蒼白。我咬住下唇,生怕自己疼的叫出聲,這樣只會讓師傅更生氣了。
可是,真的好疼。
第二天清晨太陽升起,陽光透過柴房的門撒入屋內。痛覺漸漸散去,我抹去額頭的冷汗,對著太陽的方向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
我知,我熬過去了,我又活過來了。
而后的日子又恢復了以往的軌跡,我還是日日跟著師傅學毒,試毒;日子又平平淡淡的過著。
那一日,我在師傅的毒房里看著書,師傅在一旁不知在制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毒藥,時不時拉過我的手拿針刺兩下取幾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