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起了小雨,去陽臺上收衣服的唐棠聽到顧南笙低聲問電話那頭的人:
“......非她不可?”
她退出陽臺,在客廳站了一會兒,顧南笙攬著曬出去的衣服從陽臺進來,看見她笑了一下:“吃飯了?”
兩人在餐桌邊坐下來,顧南笙突然問:“棠棠,如果......我不喜歡你,你還會喜歡我嗎?”
女孩子眉眼彎彎地回答:“我喜歡你,并不是為了讓你一樣的喜歡我啊?!?p> 僅僅是,喜歡你而已。
顧南笙怔了一下。
顧衍不常來酒吧,朋友好不容易才把眉眼冷肅的人勸進去,給揉著太陽穴的人倒了杯酒:“你不是難受嘛,喝吧,喝醉了就好了?!?p> 顧衍閉上眼,語氣很淡:“明天有工作?!?p> 朋友嘆氣,把酒杯放下來:“你就是活得太清醒了。”
顧衍不說話,酒吧里的喧鬧吵得他頭疼,嵐給他倒了杯低酒精飲料,顧衍垂眸:“謝謝?!?p> 朋友點了杯酒,又繼續(xù)道:“南笙打電話和我說讓我勸勸你。”
顧衍語氣很冷:“他摻和什么。”
朋友挑眉,和他碰了碰杯:“你弟弟也是關(guān)心你嘛?!?p> “他也是為你好,看不得你難過?!?p> “唉,就連我們都覺得你現(xiàn)在這樣……”
骨節(jié)分明,蒼白瘦削的手指握著酒杯,慢慢地收緊,顧衍沙啞著聲音:“我連喜歡一個人的權(quán)利都沒有了嗎。”
對面的人頓了一下,嘆道:“喜歡這種情緒,如果不能使你開心,反而使你痛苦,那這種情緒,還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代駕送顧衍到家的時候是半夜。
身材挺拔的男子上了樓,卻沒有回到臥室,而是背靠著書架,手上緊緊地攥著一張有些泛黃的紙,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一整晚。
回到海灘餐廳的人看向餐桌上橘黃色的燈,輕聲嘆息。
“使我痛苦的不是喜歡她這件事?!闭f話的人語氣艱澀:“是我自己?!?p> 是他自己使自己痛苦。
第二天顧南笙約著他哥的朋友在他的海灘餐廳談投資的事情。
顧衍的朋友邊翻著合同,邊嘆氣:“我勸了,沒用?!?p> 顧南笙垂眸,反而問起另外一件事:“那位何小姐,和我哥認(rèn)識很久了嗎?”
朋友愣了一下:“應(yīng)該吧,好像是高中同學(xué)呢?!?p> 顧南笙不知為什么,有些自嘲地笑了一聲。
怪不得。
何傾在超市碰到來買菜的顧南笙和唐棠的時候,還愣了一下。
唐棠在前面挑著水果,顧南笙垂眸,語氣復(fù)雜:“對不起?!?p> 何傾:“什么?”
唐棠推著購物車返回來。
顧南笙正準(zhǔn)備過去幫她的忙,身旁沉默了好一會兒的人突然語氣淡淡地開口:“你誤會了?!?p> “他并沒有......對我表現(xiàn)出憤怒的情緒?!?p> 事實上,顧衍從來沒有對她有過憤怒的情緒。
......無論是在什么樣的情況下。
回家的時候,顧南笙和唐棠說起這件事,給他夾菜的小姑娘愣了一下:“你為什么會覺得顧大哥會對何小姐發(fā)火?”
顧南笙微怔:“我哥.....厭惡和那家人有關(guān)的一切,他看到她和顧祁在一起,難道不會......”
唐棠聲音很輕地打斷他:“如果真的喜歡的話。”
“最先有的情緒,應(yīng)該還是難過吧?!?p> 后來顧南笙偶然問起已經(jīng)成家的兄長這件事,顧衍垂眸,語氣很平靜:
“我并不是不生氣,只是沒有生氣的權(quán)利。”
她最終喜歡上了誰,選擇和誰在一起,從來,都不是他可以參與決定的事。
植物園第二次參觀的時間定在這周五。
原本準(zhǔn)備好一切的人突然感了冒,腦袋昏昏沉沉的,第二天只好放下背包,編輯好了短信告知負(fù)責(zé)人,就在家躺著休息了。
下午被之前的中介電話吵醒,那頭語氣熱絡(luò):“何小姐,我找到符合你條件的房子了,你什么時候有時間,我接你去看房子,放心,這次包你滿意!”
何傾揉著太陽穴:“抱歉,我記得,我好像已經(jīng)撤單了?!?p> 中介繼續(xù):“沒關(guān)系嘛,你來看看,滿意了再談也不遲嘛?!?p> 她不說話,中介也不氣餒:“何小姐你看,上次清河的那套雖然租金有些高,但什么條件都是符合你的要求的嘛,要不是那位先生入手了,我都......”
何傾頓了頓:“那位先生,姓什么?”
何傾來清河找顧衍,實在是出乎了顧衍的意料。
借著休息日,清理著園圃的清雋男子直起身,語氣沙?。骸坝惺聠??”
何傾在園子里打量著爬得高高的葡萄藤,顧衍端著熱茶出來,放在架下的藤桌上。
女子淡淡的語氣聽不出情緒來:“這里的谷莠子挺多的?!?p> 顧衍捏著茶杯的手指瞬間僵硬,他說不清自己是苦笑居多還是自嘲居多:“你為什么每次都要揭穿我?”
何傾并不客氣,語氣很平靜地反問:“那你為什么每次都要做這種無意義的事?”
顧衍喉嚨艱澀地說不出話來,他有些自嘲:“無意義?”
可是不被允許接近的人還能夠做些什么,是像柯暄那樣守在她身邊和她做朋友,還是像顧祁那樣毫無忌憚地和她偶遇。
他什么都不能做。
何傾垂眸:“我不會因為感動而改變對你的態(tài)度?!?p> “你也沒必要這樣。”
她清楚他的初衷,但不贊同他這樣的行為。
是,如果他沒在推銷的中介那里看到她的電話號碼,他沒從慶山搬到清河來,那么租下這套房子,受這里的濕氣困擾,在院子里清理滿地的谷莠子的,就可能是她了。
可那是她的選擇,和他有什么關(guān)系?
他為什么總是那么喜歡因為另一個人,搭上自己好好的生活?
臉色有些蒼白的人語氣卻泛起苦澀來:“你還想讓我怎么樣。”
顧衍啞聲道:“我已經(jīng),盡可能地,遠(yuǎn)離你了,不是嗎?”
回國后發(fā)現(xiàn)她的獨棟在隔壁,他就準(zhǔn)備搬出去了,唐棠住進去之后,他直接搬到了慶山。
根本沒想到她也會搬到慶山來。
是,他一開始,的確懷著某種僥幸,希望能夠和她保持著這樣的距離,后來遇上她聯(lián)系的中介,看到熟悉的電話號碼的那一刻,有誰能懂他的心情?
……他只是希望自己的存在對她來說不是厭惡不是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