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喳喳——”枝頭的鳥逐著尖嘴左左右右來回晃動，振了翅膀便畫弧而去，撲了一地的綠葉。
下營這棵樹，四季常青，屹立不倒。
空山新雨后。細雨潤澤大地，綠葉更叫洗得發(fā)亮——與街上小吃鋪子用的豬油一般亮。
坡度上立的破屋點綴在其間，遠望只一黑點，再逐漸在眼里大了起來。穿過門扉，木板上的人翻了個身，將被褥往上提了提。
“刺啦?！遍T叫輕推開，阿苔腋下夾了木盆，含了笑意迎進來。木盆空空，她大抵已將衣裳曬好了，坐到秦錦華床沿來，低了身子輕輕道：“秦姑娘，你的衣裳我也洗好了，已晾在外頭了，晚了記得去收?！?p> 秦錦華側著身，光從窗子射在她枕前，眼睫垂著，眼下有片淡淡的剪影。她眼皮微動了動，右眉不自覺往上抽搐了下。
秦錦華手肘撐著起了身，神色不甚自然，錯開了眼與她道：“多謝，往后不必這樣麻煩。你要幫著賽婆婆做衣裳，怕也顧不過來?！?p> 阿苔微頓，再輕點了頭，唇上仍扯著抹笑，低著眼摳了摳指甲，那笑容看著更難看了。
秦錦華余光瞥見，嘴動了動，揚了調調岔開話來：“說起來，近日營里有什么有意思的事么？”
聞之，阿苔立時將掌往自個兒腦袋上打了下，眼里忽有了光苗躥起來，“要不是你提起，我險些忘了要同你的說的事情?！?p> 晨光鋪在被褥上，秦錦華散著發(fā)在肩上，只輕倚在那處，發(fā)亦掩了半邊臉，但眉眼卻溫和了。
“要過年了，營里沒什么旁的東西。趕巧兒剛下過雨，姑娘們都到山里采木耳去了。”阿苔偏了偏頭，方才過樹下時叫積雨蹭了她衣襟。此刻安安穩(wěn)穩(wěn)扒在她肩頭，晶瑩透明的，倒也好看。
“木耳？”秦錦華掀睫，瞳孔微微睜大，口中吐字，煞是詫異的模樣。
阿苔點了頭，將她攙起了身推到鏡前，繼而應和說著：“都是山里野長的木耳，那東西雖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對付著也算是咱們的年貨了?！?p> 阿苔自顧著拾掇床鋪，欣欣然同她絮叨。秦錦華眼瞧了鏡里這幅面孔，指落在額前的那朵梅花上，只虛觸了觸，酥酥麻麻的。
是了，沒幾日便除夕了。秦錦華恍惚間砸了腦袋也要細細想一番從前是怎么過除夕的，而此刻算是砸破腦袋了，也仍舊無用。
日子不過翻了小半年，但此刻竟是什么也想不起來了。
額上這處傷只因冬天寒冷不易化膿感染，前些日子結了些痂，黑黢黢一道，硬生生的。她一見便要蹙眉，惡心得反胃，指甲伸過去往上一挑，便滋出血來。
布條一面堵著傷處，血一面染了布條。
她這臉算是毀了，如今只能一日一日點了脂粉畫作紅梅妝罷了。
綰了發(fā)，秦錦華側身低眼瞧著阿苔，“我同你一道去吧?！?p> 阿苔聞之微滯，但片刻便又綻出笑來，得勁點了頭。那時正巧將床板下藏著的竹籃拖出來，連帶著地上、壁上鍍的厚厚灰塵也叫飄舞起來，直直往人口鼻里放肆。
秦錦華擠了眼睛，暗自咂舌。忙活了不少功夫，阿苔將她壓箱底兒的兩把剪子尋了出來，將竹籃挎緊了些領著秦錦華往山上去了。
阿苔說得不錯，她們一路上山，四處都有西北軍營的姑娘蹲著身子采摘些什么。不僅有下營相熟的面孔，倒連九娘、湄姬那幾位上營的姑奶奶也在。
煙陽府來拿人那日，秦錦華怎么對著池西宴的，西北軍營哪個不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西北軍營倒還真沒幾個敢惹了她。
湄姬斜眼睨她，挑了眼角仍是刻薄道：“呦，秦大小姐對這些個鄉(xiāng)野里生出來的玩意兒也感興趣？”
九娘原站在她身側，聽了這話偏了偏身子，將大半身子藏在湄姬后頭，隨后暗自扯了扯湄姬的衣裳。
秦錦華視線不算窄，但此刻偏就只能瞧見這幕。頗有些得意地挑了眉，但很快便壓下了，拿腔拿調起來，“湄姬姐姐是咱們西北軍營一等一的紅人兒，該是我來問這話才是。
我聽說前些日子你得了不少賞，也看得上這些野東西？”
這聲“姐姐”叫得算好，與湄姬初見不正是“姐姐”與“姨”么。
湄姬手肘輕撞開九娘，直面迎了秦錦華，下顎抬得老高，嗤之以鼻，“湄姬是賤骨頭，比不得秦大小姐嬌生慣養(yǎng)，怕是吃不得這野木耳?！?p> “噗嗤。”秦錦華也不知從哪個戲本子或是營里哪位姑娘處學了來，揚手咽了口鼻嗤笑，造作姿態(tài)渾然天成。
她往前邁了幾步，微低了頭湊到湄姬耳后一字一字道來：“那并非是什么木耳。此物喚作地耳，雖模樣與木耳相似，但卻屬藻類。姑娘連這都分不明白，還與我在此分辨什么？”
執(zhí)夙
又沒有寫滿兩千（劃掉）今晚如果來得及就補完整。這里科普一下，下過雨后在野外能挖到很像木耳的東西，其實是叫地耳。感謝閱讀投票評論的寶寶，最近的劇情會輕松一點（其實是想水字數(shù)了），晚安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