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豆沙包

　　灑水是林家人心有靈犀的暗號，最初是由林定東說起的。

　　消防員本就是一份高危職業(yè)，每次出任務都可能會隨時遇到生命危險。

　　林定東雖是陸軍野戰(zhàn)部隊出身，雖然年近四十，又有一身好本事傍身，可也終究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為了不讓妻女擔心，林定東習慣性地將滅火說成是灑水，幽默地轉(zhuǎn)換表達，以此微微化解家人的擔憂。

　　噠噠噠噠噠……

　　案板聲剛響起不久，便傳來李婉蓉“嘶”的一聲。

　　“媽！”林慕關(guān)切上前，一把抓住了媽媽滲血的手指。

　　“亥，沒事，就破點皮?！崩钔袢貙⑹殖槌觯瑢χ堫^輕輕沖了起來。

　　剛沖好，便見林慕已然拿著撕好口子的創(chuàng)口貼等在一旁：“媽，我?guī)湍阗N上?！?p>　　“好?！崩钔袢厣斐鍪种?，欣慰地望著女兒。

　　從小到大，林慕一直都是李婉蓉驕傲。

　　每每與鄰居拉起家長里短，周圍的叔叔阿姨們無不對林慕贊不絕口。

　　什么這姑娘不僅成績好，性格好，長得還漂亮，等等，等等，諸如此類的話，繁不勝數(shù)。

　　總的來說，林慕就是那個被旁人常常掛在口中，稱贊羨慕的，別人家的孩子。

　　“包好了，媽。您就別下水了?！绷帜巾槃菽昧肆硗庖粭l圍裙，穿在自己身上，又將菜刀淋了淋水，用抹布拭了拭，“媽，我來切吧，剩下的幾個炒菜都交給我吧。”

　　說罷，案板又響起了噠噠的切菜聲。

　　“哎呀，慕慕，你這上了一天課，去院里歇歇，放松放松去。媽沒事，就破點皮，來，給我。”

　　李婉蓉伸手想要接活，卻被林慕用胳膊擋了下來：“媽！你就讓我展現(xiàn)一下廚藝嘛，今天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生日，你怎么忍心不讓我露上一手嘛？還是說，母上大人，不相信本寶寶的廚藝啊。哎呀，媽，就讓我來嘛，好不好嘛？媽……”說著說著，林慕便使出了慣用的撒嬌方式，用頭蹭起了母親的大臂。

　　女兒的廚藝，李婉蓉是百分之百相信的。

　　因為在這孩子上初中以前，林定東一直都在野戰(zhàn)部隊當兵，一年回不得一兩次家。

　　于是，這日子呢，便得由她們娘倆過。

　　而李婉蓉呢，是個護士。平日里在龍華市第一人民醫(yī)院上班，有時也會忙得沒個準點。

　　加上，上班地點離家又遠，因此，常常不能顧及到林慕。

　　故而，林慕在十一二歲的時候，便學會了如何照料自己。

　　小學時期，媽媽一忙，林慕中飯就去吃吃學校附近辦的小飯桌，順道午休一會，而晚飯呢，就在媽媽的提前安排下，去隔壁龐小虎家解決。

　　后來到了初中，媽媽終于同意了林慕動用煤氣。

　　于是乎，也就是從那時起，林慕深得母親的精髓，練出了一手好廚藝。

　　今天是林慕十八歲的生日，李婉蓉特意調(diào)了輪休，在家準備了一大桌的美味佳肴，都是父女倆愛吃的。

　　“好了，好了，扭不過你。你發(fā)揮吧，媽去給你泡杯蜂蜜檸檬水，一會出來正好喝?！?p>　　“好嘞，媽，您自己也喝一杯啊，每天都要美美噠！”說罷，給了母親一個么么噠的飛吻。

　　“亥，你這丫頭?！崩钔袢貙櫮缫恍?。

　　林慕略略嘴，手頭便繼續(xù)忙活起來，嘴里自然而然地哼起了多啦A夢的主題曲：“滴答，滴答，滴答滴，嗯嗯，嗯嗯，嗯嗯嗯……”

　　不消片刻，幾樣小炒便色香俱全，有模有樣地出現(xiàn)在了案臺上。

　　“媽，炒好了?！绷帜叫兜魢?，端著兩盤菜，心滿意足地從廚灶走出。

　　“好，慕慕，炒好的菜就擱在大桌上的溫菜桶里，等你爸回來，咱們開飯！”李婉蓉咽了口蜂蜜檸檬水，按著手里的遙控器，努努嘴道。

　　“來，慕慕，快來喝口蜂蜜水，溫度剛好?！?p>　　“嗯?！绷帜浇舆^母親遞來的蜂蜜水，大口咕咚咕咚了起來。

　　“哎呀，你慢點，怎么還和小時候一樣，帶點甜味的，就吃的急吼吼得。哦，對了！”李婉蓉一個旋身就進了廚房。

　　“媽，怎么了？”林慕端著多啦A夢的茶杯，抿了抿嘴，跟了過去。

　　只聽得李婉蓉喃喃自語地挑選著包子：“這，個頭大些，小虎喜歡，哎呦，這，有些破皮的咱留著自己吃……”

　　林慕心下立刻就明白了，媽媽每次蒸紅豆包，都少不了小虎的那一份。

　　而這龐小虎呢，膀壯腰圓的，人送外號——胖小虎，愛吃零食不說，還就好豬肉脯和紅豆包這兩口。

　　按照小虎眼下的食欲，林慕覺得她這輩子都不可能見到一個“瘦小虎”了。

　　一想到這，林慕不禁心下一笑。

　　“十一、十二……十八、十九、二十個。來！慕慕，正好李阿姨在家，你去……”

　　“送到小虎家，知道啦！”林慕搶話道，笑嘻嘻地接過盛滿包子的大盤，就往院中去。

　　“記得喊小虎一會過來吃蛋糕！”

　　“知道啦！我不說，他也會來的！”

　　“這丫頭！”李婉蓉寵溺地搖搖頭。

　　林慕站在靠著院墻的梯子上，一手托著包子盤，一手扶著墻頭，探頭呼喊著：“阿姨！李阿姨！在家嗎？李——阿姨！”。

　　“哎，來了！慕慕！是慕慕吧？”一個音高且粗的嗓音從小虎家的客廳傳出。很快，一個穿著豹紋衫的發(fā)福婦女推門而出，拿起角落的梯子靠向林慕，登了上去。

　　“李阿姨，我媽讓我給您家送的豆沙包，小虎他愛吃的?！绷帜叫χ?。

　　“哎呦，你媽可真是的，又辛苦做這些，太謝謝了。我家小虎啊，還就愛吃你媽做的紅豆包。我跟你說啊，慕慕，你媽做這可費事用心了呢！豆沙餡都是自己蒸紅豆現(xiàn)磨的，我也學了，可就是沒你媽做得好……”

　　這位李阿姨，就是龐小虎的媽，對林慕那叫一個喜歡。

　　中年大媽的天生特性——熱心腸，愛嘮嗑，都充分體現(xiàn)在了這位李阿姨的身上。

　　“哎呦喂！媽，人家托著盤包子，不重??？您還在那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