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到時候，媽和你一起！”母女倆相視一笑，似乎都想默認(rèn)林定東逝世的這檻，已然跨過。
林慕走至窗戶旁，朝外推開，冷風(fēng)伴著零落的雪花，呼嘯而入，讓本就清冷的病房，更加失了溫度。
伸出手掌，接下一片雪花，瞬間在溫?zé)岬恼浦?，化為虛無。
“媽，我們早上不是說好了嗎？今晚等我放學(xué)，要一起堆雪人的啊……”
一陣料峭寒風(fēng)肆虐而過，又掀起一滾雪浪，在茫茫黑夜里呼嘯零落。
順著林慕所居房間的九層朝右下望去，微黃泛昏的路燈下，一個削瘦精壯的黑色身影，頂著寒風(fēng)，忙得汗流浹背。
忽的，像是心有所感，黑色身影抬眼向上望去，視線定格在九層那扇推開的安全窗。
風(fēng)雪甚大，夜晚光線也不好，可他就是能清楚地感受了坐在窗邊的那一方小小的人兒。
絕望和憂傷，他似乎都能感同身受。
“這丫頭，也太不懂顧惜自己了吧。再怎么樣，也不能對著窗口吹啊……”
他想沖上去，哪怕是用呵斥的法子，也要讓她關(guān)上窗戶，可終究腳下未動。
他明白，也許只有寒冷，才能讓微微冰鎮(zhèn)她失去親人的痛。
又佇立凝望了一番，黑影又忙活起來，嘴里卻更加喃喃自語起來：“林慕，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會陪著你的。亥，估計你也不知道我的心思……嘿，其實你更不知道的是，我想陪你一輩子……”
……
第二天清晨，風(fēng)雪已停。
林慕望著第一縷陽光劃破天際，透過被風(fēng)雪雕飾的窗扉，在病房里漸漸展露頭角。
原來一夜就這么過去了啊……
似乎很長，但卻又感覺很短。
長得像是一場恍若隔世的夢，短得卻是夢已醒，活著的人得面對現(xiàn)實。
經(jīng)過了一夜的寒冷洗禮，好像心真得不那么痛了。
聽到房外有動靜，林慕合上窗戶，起身回躺于床上，閉眼裝睡。
房門被躡手躡腳的打開了一道縫。
從隔壁病房休息室而來的孟琳媛，輕探著腦袋去觀望林慕的情況。
見林慕仍合眼睡著，沒什么異常，孟琳媛怕驚擾了她休息，就趕緊又輕合上了門。
在門合上的瞬間，林慕睜開了眼。
睡不著。
明明一夜未眠，可她就是睡不著。
裝睡，不過是為了不讓孟阿姨擔(dān)心罷了。
也是自己不想和旁人多做接觸交流。
再度合上眼，林慕強(qiáng)壓下飛舞的思緒，想要強(qiáng)迫自己睡著。
因為也許在夢里，就能再見到爸爸媽媽。
又也許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這都是一場夢，自己又能擁著媽媽，摟著爸爸，圍著自家的那方桌子，其樂融融地吃著早飯、午飯、晚飯……不知過了多久，房門外又傳來的一聲輕咳。
咳聲很沉重，聽著像個男聲。
林慕的意識已有些迷迷糊糊的了。
又是幾聲咳嗽靠近門后，但卻被人壓著，故而咳聲有些沙啞，倒更顯虛弱無力。
咯吱一聲，肖霆軒推開了房門，輕步而入。
望著病床上的姑娘，面色煞白，肖霆軒忍不住心疼地扯了扯嘴角。
他知道，她坐了一夜。
也知道，她并沒有熟睡。
肖霆軒脫下外層被風(fēng)雪浸透的黑色羽絨服，又躡手躡腳地替林慕壓好被腳。
繼而，順手拿起床頭柜上的空調(diào)遙控器，將溫度調(diào)得更高了些。
完成這一切后，肖霆軒挪了椅子，隔著一步的距離，坐在床前。
就這么靜靜地，凝望著躺在被窩里的她。
她的五官長得端正精致，仿佛天生就有一種靈動和正氣，讓人向往喜愛。
眼珠微微轉(zhuǎn)動著，卷長濃密的睫毛，在晨光中忽閃忽閃的。
高挺光潔的鼻梁，像是出自最純熟畫家下的完美曲線，俏美的弧度一直延伸到那方櫻桃小嘴。
只不過，平日里泛著紅潤的小嘴，眼下卻全然失了血色，起承轉(zhuǎn)合的唇線更是分外清冷。
“林慕，你一定要挺過去，我會陪著你的，一直一直……”肖霆軒心里暗下決心。
忽而，喉嚨一癢，肖霆軒強(qiáng)忍著壓下了咳嗽，旋即拎著外套，又輕聲輕腳地走了出去。
合上門的那一瞬間，林慕聽得很清楚，一陣又一陣地沉咳，漸漸遠(yuǎn)去。
原來是肖霆軒啊。
他是想來對自己表示關(guān)心和感謝的嗎？
應(yīng)該是吧。
不然他能有什么事找自己呢？
似乎是花光了最后一絲理智，林慕只覺眼前光線柔和著暗了下來，微微偏頭，失去了意識。
……
一束刺眼的光，在被扒開的眼皮前晃蕩。
滴一聲，額頭被點了一下。
意識漸漸恢復(fù)的林慕，隱約聽清了床前的對話。
“醫(yī)生，她怎么樣？咳，咳……”肖霆軒眉頭緊鎖。
“哦，沒事。小伙子，別緊張，這姑娘真得就是有些發(fā)燒了，身體并無大礙，多注意休息就好。想來一會就該醒了。”
戴著黑框眼鏡的白大褂，收起了醫(yī)用手電筒：“那我們就先出去了。”
房門被小護(hù)士輕輕合上。
微微抬起眼皮，透過被拉上的窗簾看向外面，光線昏昏沉沉的，一時間分不清時辰。
慢慢將頭別向另一側(cè)，林慕看見了肖霆軒那張擰出褶皺的臉，滿臉地?fù)?dān)憂，好似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現(xiàn)在是幾點？我睡了多久了？”林慕虛弱地出聲。
“十二點了，正好正午。”肖霆軒瞧著床上的人醒來，面容漸漸舒緩了起來，又恢復(fù)了素日的俊俏有神，微彎下身來，“林慕，你感覺怎么樣？醫(yī)生說你發(fā)燒了，你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哦，對了，你想不想吃點什么？我叫人去準(zhǔn)備。你有沒有什么忌口的？”
四連問完畢，見床上的人輕扯了嘴角一下，肖霆軒才意識到自己的傻氣，有些不好意思地?fù)狭藫项^。
“謝謝，但是我想再睡會，你別管我了?！绷帜奖黄嚷犃诵幰淮蟠儐柡?，淡淡出口道。
眼神里不再流露出平日里的半分光彩。
你別管我了？
兮！肖霆軒心里自嘲一聲。
雖是客氣的說法，可她卻是很明顯地在表達(dá)不想見到自己的情緒。
八面瑩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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