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墨,照顧好妹妹,等我們回來。要是……我們回不來了,你就帶上妹妹,不過一切的離開靈界,不管發(fā)生什么都別回頭,明白嗎?”
這是按靈族計算方法七歲時的他,聽到的作為戰(zhàn)場將領(lǐng)的父母對自己和妹妹說的,最后的話。
由于召雷鳥一族本身具有強大破壞性的雷電系能力,戰(zhàn)死在戰(zhàn)場上的,永遠比壽終正寢的多得多。
“好?!币幌蚬郧傻乃栏改傅钠D辛,也就只說了這么一句話。但如果那時說了更多的話,也許日后會少些遺憾吧。
“嗚嗚嗚嗚——”一旁作為妹妹的雷昭昭卻哭著跑了上來,一把抱住了母親的腰:“爸爸媽媽別走了好不好?真要走,就帶上昭昭和哥哥一起吧……嗚嗚嗚——”
“……昭昭乖,爸爸媽媽馬上就會回來。來,拉個勾。這樣就不用擔心爸爸媽媽不會履行承諾了,好不好?”“好!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那是作為一個五歲的孩子,昭昭的聲音,還是單純且無憂無慮的,他臉上的笑容,在那時也是沒有摻雜任何情緒的。
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
但那天晚上,直到族門被大火攻破,他們也沒有回來……
他被哭喊聲從孩童的美夢中驚醒,記起父母的囑托,抱起昭昭就往反方向跑,沒有回頭,但刀槍聲和族人的哭喊,他聽得清清楚楚……
但作為孩子的他什么也做不了,他能做的僅僅是緊緊捂住昭昭的耳朵,讓她不要聽到這一切……
一直到確定已經(jīng)離開了靈界,他才氣喘吁吁地帶著昭昭在坍塌了一半的廢棄房屋里停下。
“哥哥?怎么了?這里是哪?爸爸媽媽呢?”昭昭迷迷糊糊地睜開睡眼,不解地問他。
爸爸媽媽……只怕是……他竭力壓下內(nèi)心的悲傷與恐懼,強作鎮(zhèn)定道:“昭昭別急,爸爸媽媽說過,他們會在這里。我們就在這里等他們,好不好?”
“好—!”一聽到爸爸媽會回來,剛剛還睡眼惺忪的她瞬間就來了精神,露出了笑容,一如往常。
他的話是一個謊言,但他不知道這個謊言還能持續(xù)多久。但只要一直不被戳穿,昭昭的笑容,就會一直持續(xù)下去吧……他也會一直守護著這個笑容的,一直……
在出門覓食的時候,他曾經(jīng)看到市場上掛著的墨色中帶著一抹紫的毛皮和脖子上拴著鐵鏈的奴隸,他知道,那都是曾經(jīng)的族人。但那時尚未覺醒的他除了強裝鎮(zhèn)定,什么也做不了……
就是在那時,他明白了人界對于靈族的態(tài)度,便用撿來的黑布蒙了自己和昭昭的眼,并包住了自己頸側(cè)那曾經(jīng)引以為豪的種族的印記。
“昭昭,跟哥哥打個賭吧——千萬不要讓任何人發(fā)現(xiàn)你背上的印記和你眼睛的顏色,無論任何時候……好嗎?如果哥哥讀書了,就給你帶糖回來,好不好?”
當然,這個賭他是輸定了。
除此之外,他也發(fā)現(xiàn)了那些富人區(qū)的家族的陰謀,試圖救下那些孩子,雖然大都以失敗告終,但還是救下了部分。
每年的祭神日,富人區(qū)會將一箱一箱的糖果運到貧民區(qū),以此來表示他們所謂的博愛。
這還是他在兩界和平時聽商人說的。那也將會是他們和萬千貧民區(qū)的孩子一樣,一年中唯一能吃到糖的機會。
即使這機會也是需要搶的。
那天他在搶糖時,臉上挨了一拳和一刀,很疼,可一想到昭昭的笑臉,這些就都算不上什么。
糖果散發(fā)著誘人的香氣,他咽了口口水,告誡自己,千萬不能把這唯一的糖果吃下去。
可當那天他帶著搶到的唯一糖果和食物回到他們當成家的,那個四面漏風的坍塌了一半的房屋時,蒙住昭昭眼睛的黑布被人隨意的扔在地下,而她本人已經(jīng)不見蹤影。
手中的糖掉在地下,粘了灰。
他很快就想明白了會是怎么一回事,握緊拳頭一個人走到暗巷——正如他所想的那樣,那幾個他曾經(jīng)救下的孩子,躲在這里,吃著用他妹妹行蹤換來的,大把大把的糖果……
出賣別人的秘密來讓自己活下去,這是貧民區(qū)里常有的事,他早該想到這一點的!
心急如焚的他沒有廢話,揮拳就沖了上去。那幾個家伙顯然是料到了,從破爛的褲兜里掏出明晃晃的尖刀,嘲諷道:
“小子,你該慶幸你出去了,不然在他們帶走,你們這兩個怪物之前,怎么說我們也得好好收拾你一頓……畢竟,救命恩人什么的,可沒有填飽肚子來得重要??!你們說是吧?”
傳來了一陣笑聲。
“……她在哪?”“喲,你這是在質(zhì)問我們嗎?”“我再問一遍,她在哪?!”“敬酒不吃吃罰酒,兄弟們,上!”
扯掉蒙眼的黑布,他與他們成了一團……
在不知道多久后,他抹了一把臉上濕潤的地方,黏黏的,是血。“最后一次機會……她在哪?!”
召雷鳥一族尚武,再怎么說他也經(jīng)歷了父母的教導很幾個月的歷練,這些孩子當然不是他的對手。
他將奪來的尖刀抵在其中一人的喉嚨上,踩在另一人身上,眼神凌厲。
“富人區(qū)的……林家……”“滾吧!”他將尖刀綁在腰上,一腳將踩著的人踹開,這幾個家伙屁股尿流地逃了。
富人區(qū)的……林家嗎?“昭昭,等我,我馬上就到。”
事情過去了七年,他已經(jīng)忘記自己當初是怎么進入林家的了。只記得當他終于找到昭昭時,她全身是傷和血,已經(jīng)奄奄一息……
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小心翼翼地抱起昭昭,輕聲道:“昭昭,還聽得見嗎……”他喊了很久,昭昭才勉強睜開了眼睛:“哥……哥?你……來……”“嗯?!彼穆曇衾飵е耷??!白撸覀兓丶野??!?p> 如果那里還能稱之為家的話。
“好……哥哥……你還記得……那個女孩……嗎……她……被收養(yǎng)了……每天身邊都有……很多很多的紅色蝴蝶……真的……很好看……”
“嗯?!彼杏X眼角濕濕的,這是什么,是眼淚嗎?
“哥……哥……你……在哭嗎?嘿嘿……原來……哥哥也會哭啊……別哭啊,哥哥……那個長得很好看的夫人……說了……因為我代替了那個女孩……所以……她會給我們……很多很多的糖……到時全都給哥哥……哥哥吃啦,就不會哭啦……哥哥……其實最愛吃糖了,對吧……”
他心頭一震,一直在強忍的淚水,終于噴涌而出:“傻子……那些全都是騙你的……”
“不會的……夫人人很好……一直在給我講故事……我就不會感覺到疼了……對了……哥哥,你說謊了,對吧?我知道的……爸爸媽媽……已經(jīng)不會再回來了……一定要活下去啊……哥哥……昭昭是壞孩子……不能……和哥哥一起長大了……”
昭昭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最后,終于聽不到了……
……
最后她連尸體都沒能留下。他將沾染著她鮮血的羽毛和過去穩(wěn)重的自己,徒手埋在了那被稱之為家的廢墟之下,石頭的棱角劃開了他的手,鮮血滴落在羽毛上,與她的血交融。
就像他們本來,就流著相同的血一樣。
“我答應你,絕對會活下去。不管以何種方式?!眮G棄過去的自己,他在多年的茍活之后,終于將幾條街的控制權(quán)掌握在手中。
從那以后他就開始厭惡甜食,只有回憶中燒烤的味道,可能略微讓他想起一家人在一起的時光……
強迫自己覺醒是痛苦的,但比不上昭昭離開時的一萬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