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老者
刺殺事件后,洛黎派人去找了京畿衙門的仵作過來給刺客驗尸,發(fā)現(xiàn)那人身上疑點頗多,問題很大,而且仵作非常確定一點,這刺客絕非尋常莊戶人,很有可能是江湖上地位較為低等的職業(yè)殺手。
這些人多數(shù)剛?cè)虢?,沒多少人脈,為了能拿到更多酬金和殺人的單子,還會抬高自己的殺人本事,胡亂要價。
但這樣的人偏偏最受一些高門后院的喜歡,因為他們沒有根基,沒有眼線,讓他們?nèi)⒁粋€關系遠點的厭惡之人,就算被人抓住了,憑他們那還沒有開發(fā)完全的腦子,也不足以指認出背后指使。
最大的風險也就是刺殺不成,只給對方制造點恐嚇及皮肉傷。但是對那些愿意雇傭他們的幕后之人來說也無傷大雅,因為一般愿意找這種低等殺手的也并沒有在他身上寄太多希望,嚇一嚇就差不多了。
洛黎一時沒想到有誰對洛嫣然存了這種心思,跟落塵道長略一商量,叫官差將尸體運回了京都,告訴衙役待到問題都查清后,再回來復命。
之后又安排了從榮安王爺那里借來的人手將洛嫣然的住處團團圍住,日夜輪班看守,確保她的安全萬無一失。
便是在這中間還發(fā)生了一個小插曲:
因榮安王派人出來的時候曾對他們吩咐過,他們本次任務是要在確保二少爺安全的前提下聽從洛家三小姐安排調(diào)度。
但要保證,不論什么時候都一定要讓二少爺在他們的視線范圍之內(nèi)。
上次因為洛嫣然說要洗澡,一堆人跟著不方便,沒讓他們?nèi)?,結(jié)果出了那檔子事兒,他們已經(jīng)嚇壞了,幸好洛嫣然最后救下了左云策,不然他們這跟過來的五十多個護院誰都不用回王府了,都得就地自裁。
是以得到洛黎安排說要日夜守住小院的時候,那領頭的小將立刻皺了眉,給洛黎兩個選擇,要么,讓洛嫣然搬到二少爺院里,他們守著,要么讓二少爺搬到洛嫣然的院里他們守著,總之這兩個人必須在一起,否則他們便會拒絕執(zhí)行這項命令。
洛黎的臉當場就綠了,險些在院門口跟那小將吵起來,還是洛嫣然聽到了門口的吵鬧,叫碧蓮出來協(xié)調(diào)才總算是沒有讓兩人打起來。
那之后,左云策便住進了洛嫣然小院的廂房,這小院也給一圈將士忠心耿耿的護成了鐵桶一般,恨不能把頭頂飛來進去的蒼蠅都盤問一遍。
洛黎每天過來都覺得自己定了一腦門的官司,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爆炸。
“你倒是悠閑,窩在院里跟未婚夫下棋,我跟道長在外面給你忙這忙那。”洛黎一進來看到洛嫣然正坐在小院的石桌上跟左云策畫五子棋玩,翻白眼道。
“也不看看全京城哪個侯爵人家的小姐跟你似的,還沒過門就天天跟男人廝混,成何體統(tǒng)!”
“人家多少人都是進了東方之前才知道夫婿長沒長瘊子。”
洛嫣然眉頭擰著“川”字,眼睛緊緊盯著棋盤,“我頭上還頂著圣旨,跟旁人能一樣嗎?再說了,全京城也沒有哪個弟弟跟姐姐這么說話的,別站那兒了,快過來幫我看看下哪兒,煩死了,這人昨天才學會下棋,今天就連贏我十幾次,從擺上棋盤到現(xiàn)在我連個平手都沒拿到!”
所長當初跟洛嫣然說左云策的智商很高時,她還沒當回事,覺得就算是智商高,起碼也得等到完全恢復了才能看出些端倪,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完全不是這樣。
他學東西太快了,才這么幾天,他已經(jīng)學會了除狼人殺外洛嫣然所掌握的所有游戲,甚至經(jīng)常還會做出些舉一反三的舉動,把洛嫣然殺一個措手不及。
洛嫣然為此多次懷疑,左云策到底是不是真的精神障礙,別是裝出來嚇唬人的吧?
“行了行了,你別玩了,還有正事兒等著你呢,”洛黎抬手將一張宣紙落在兩人之間的棋盤上,“這是道長近幾日尋到的一些消息,跟陳莊頭妻子的斷臂有關。”
左云策看棋子正看得專注,視線忽然被擋住,頓時有些不高興,嗖的一下從凳子上站了起來,目光陰冷的盯上了洛黎。
他生的高大,眉目較低,平??慈硕己苋菀鬃屓水a(chǎn)生一種抑制不住的壓迫感,此時這樣一瞪眼睛,周圍的花都險些結(jié)出一層薄霜。
洛黎狠狠打了個冷戰(zhàn)。
洛嫣然撿起紙條,輕輕抓住了左云策的手腕,仰著頭看他,語氣輕柔地說道:“洛黎找我是有要事要說,我們吃過晌午飯再繼續(xù)下棋,坐好。”
老所長每次來都要跟洛嫣然叮囑至少三遍,左云策現(xiàn)在正在關鍵的恢復期,最忌諱吵鬧刺激,跟她說話的時候一定要拿出哄孩子的耐心和溫柔,不然只會適得其反。
洛嫣然深以為然,立刻便試著擺弄一下自己以前沒怎么有過的溫柔,哄一哄左云策。
然而前幾天沒摸到精髓,溫柔裝得不到位,好幾次都險些呲了火,把左云策氣得當場了解了她,洛嫣然現(xiàn)在想想還一陣后怕。
直到最近她才總算是從以前看過的電視劇里總結(jié)出那么一星半點的精髓,勉強可以稍稍穩(wěn)住不定時狂暴的小子了,洛嫣然就感覺自己好像多了個兒子,寶貝的不行。
她現(xiàn)在大概能理解為什么現(xiàn)世會有許多家長教出熊孩子了。
左云策呆了呆,周身寒氣驟然退去,耳朵尖兒莫名其妙紅了一瞬,乖乖坐了回去。
洛黎狠狠瞪了左云策一眼。
“陳莊頭五年前曾因為接濟過這里原來的老莊頭,那人心中感念,便在臨死前跟夫人舉薦了他,”“洛嫣然一邊看著紙條,一邊徐徐說道,“之后柳先生過來瞧過了,這才把人定下來的?!?p> “正是,當年這件事在莊里算是大事兒,還有幾個耆老做見證,”洛黎皺眉思索道,“只是那幾個人當年便已經(jīng)年長,年前又過世了幾個,現(xiàn)在只剩下一位了?!?p> “道長紙條上的消息便是從那人口中問出來的?!?p> 洛嫣然看完了紙條,隨手遞給左云策玩,轉(zhuǎn)頭看向洛黎,道:“你覺得可信嗎?”
“不好說,”洛黎瞥了左云策一眼,“那老人現(xiàn)今已經(jīng)八十多歲,兒女都說他經(jīng)常犯糊涂,難保這話不是他胡言亂語的?!?p> “而且,這幾天我也與陳莊頭相處過幾次,覺得這人談吐質(zhì)樸,十句話有八句都是想把莊子打理得更好,實在不像是那種人?!?p> 洛嫣然笑了笑,朝桌面上點了點,指導左云策將棋子一顆顆收起來,道:“所以,你是更偏向于那老頭的話不可信?”
洛黎抿了抿嘴唇,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后還是點了頭,道:“老人家頭腦不靈光,難免分不清想象與現(xiàn)實,指鹿為馬也是常有之事,何況這事已經(jīng)過去五年,變數(shù)太大?!?p> 洛嫣然撐著下頜,側(cè)頭又問他:“那你覺得道長為什么要采用這位你都知道他不是很清醒的老頭的話?”
洛黎哽了一下,沒說上來。
倒也不是沒話說,只是在他以為,道長尋遍全村只找到這么一個勉強算是知情的人,大概是因為沒有辦法了,才會將那糊涂老頭的話原封不動轉(zhuǎn)述給洛嫣然。
但這話說出來多少有些對道長不敬,他知道姐姐很倚重道長,是以話到嘴邊,轉(zhuǎn)了一圈又回去了。
洛嫣然早就看破了他的那點小心思,臉上不動聲色,給洛黎寫了一張紙條,上面雜七雜八地寫著一些八九年前的瑣事,讓他再去找那老者,然后按著紙條上的問題一一詢問清楚,之后再去找那老者的子女驗證,將所得答案原原本本地寫好了,回來交給她復命。
洛黎很不解,但看洛嫣然大尾巴狼似的悠哉哉的神色,估計也不會跟他解釋什么,攢夠了一臉陰云,轉(zhuǎn)身走了。
洛嫣然站在小臺階上目送洛黎離開,抬頭看了看門口樹枝,新破殼的一窩小鳥都已經(jīng)會飛了。
差不多,她也得出門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