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倫實(shí)在想不明白,佟本善為什么總是要留那個女人的命。
上次他就預(yù)言過了,這個女人是個小豺狼,留著她的命始終是個禍害。事實(shí)上他的預(yù)言也真的應(yīng)驗(yàn)了,那個女人僅靠她自己,就團(tuán)滅了范守明他們。
范守明現(xiàn)在還在羈留病房里躺著呢,佟本善應(yīng)該干脆利落地取了那個女人的性命才對,這樣,既為范守明報了仇,還可以讓范守明的公訴案勝算更大。
他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壯著膽子問佟本善,“佟總,為什么不直接殺了那個女人?留著她,始終是個禍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是嗎?”
佟本善目光幽沉地望著面前書桌上的那個不停擺動的牛頓擺球,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他十一歲那年的六一兒童節(jié),他媽趁客人熟睡時,偷了客人的大金表,那人醒來后帶著幾個混混到他家來。
幾個牛高馬大的混混壓著他媽媽,各種毆打侮辱,他媽媽幾乎被那些人打死時,躲在廚房里的他,故意放了一把火。
廚房里堆著木柴。這火一下子串燒起來,火勢很大,他從廚房跑出來,躲在屋外樹下。
那些混混拿到了金表,見到失火都逃了。他媽媽跌跌撞撞地從屋里走出來,看了一眼躲在樹下的他,臉上卻是又恨又惱的。
“你把房子燒了,我們住哪?!”
當(dāng)時他心想,雖然唯一可以遮風(fēng)擋雨的破房子沒有了,可是他救了媽媽的性命啊。如果不是這場火,媽媽會被那些人打死的。
然而他卻并沒有換來他媽媽的感激,他媽媽拖著剛被人打傷的身體,拿著木枝丫又把他給打了一頓。
那一夜,他沒了家,也沒了媽媽對他僅有的愛。
看,許深深和他多么像,只是她更聰明,她用的是假火,但他卻蠢到燒毀了自己的整個家。
回憶涌起,他隨手脫下手腕上的表,冷漠地看著表盤里的表針,片刻后,他語氣清冷地說道,“阿倫,我這條路走得實(shí)在太寂寞了,所以我想找個人陪?!?p> 羅倫聽到這話,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他暫時還分不清,佟本善說這話是想找許深深做他的女人,還是只想找她做他的人,但不管是哪種可能,都極不靠譜。
“佟總,其實(shí)你想找女人,外面有很多的女人可選擇,但這個女人真的不行。她絕對不適合你。
她背景不干凈,你還是她的殺夫仇人,她不會甘愿跟你。以她的狠勁,反噬你一口也是有可能的?!?p> 佟本善低下頭,他雙手交疊握在一起,輕笑了一下,淡道,“阿倫,你不覺將拼命抗?fàn)幍脑S深深變得和我一樣臟,和我一起在這混沌的地獄里掙扎求生,一邊恨我,一邊卻又不得不變成我這種人,依賴我而活,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嗎?”
羅倫皺起眉頭,他根本不覺得這件事到底有什么地方有趣,“佟總,我還是覺得應(yīng)該立刻殺了那個女人,她很聰明,留著她,就等于是留著一顆定時炸彈,她隨時會爆。”
佟本善卻露出了懶洋洋的神情,漠然地自言自語道,“沒關(guān)系,我擅長拆彈?!?p> 羅倫到底說不過佟本善,他退出了書房,打電話讓狙擊手先撤退,然后再想辦法活捉許深深。
——
林淵行帶著人趕到對面的樓頂時,狙擊手早已經(jīng)離開,現(xiàn)場沒留下任何的痕跡。
他查看了大樓的正門監(jiān)控,只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穿著一身黑衣,背著包開車離開,從監(jiān)控上依稀能看到他開的是一輛黑色桑塔納,車牌號是江AXE357。
車子剛離開十分鐘,應(yīng)該還走不遠(yuǎn),林淵行立刻聯(lián)絡(luò)交通部的同事追蹤這輛車的行蹤。
另一邊,王西樓得到通知,知道狙擊手已經(jīng)離開后,便立刻起身到陽臺外面查看劉宇的情況,他走到劉宇身旁探他的鼻息。
背后,躲在廁所里的許深深也走了出來,她步子踉蹌地走到客廳,還未走近,就看到了王西樓已站了起來,轉(zhuǎn)身情緒復(fù)雜地望了一眼她,低聲道,“劉先生……已經(jīng)死亡。”
聽到心中隱隱約約猜到的結(jié)果被證實(shí),許深深如遭雷轟,瞬間淚如雨下。
她僵在原地,根本無法往前踏進(jìn)一步。
莊靜從身后輕輕拍了幾下她的肩膀,她卻根本做不出任何反應(yīng)。
她心里既痛又害怕。她的身體如同篩糠一樣抖著。
莊靜不忍看她這樣,安慰了她一句,“許深深,堅強(qiáng)一點(diǎn),你未來的路還長著?!?p> 聽到這話,她卻也再忍不住地痛哭起來。
是啊,她被家暴的噩夢結(jié)束了,可是接下來等待她的,卻是更大的噩夢。那些人殺了劉宇,又怎么可能會饒過她和飛飛。
她扭頭含淚看著莊靜,哽咽著問道,“我是不是……一開始就選擇錯了?是我害死了劉宇,我害死了他……”
莊靜實(shí)在于心不忍,忙伸手按住了許深深的肩膀,輕輕摟著她,安慰她,“不是的,不是你害死他,害死他的人是那群犯罪份子。
你應(yīng)該堅強(qiáng)起來,和我們一起,努力地打擊那群犯罪份子。只有將他們打倒,才能為你的丈夫劉宇報仇?!?p> 報仇……
許深深默念著這個詞很多很多遍,可心里卻一點(diǎn)信心和勇氣都沒有。
她見識過那群人的殘忍兇狠,一群警察都贏不了他們,她又憑什么贏他們?
她走到今天,不過是僥幸而已。
她贏不了他們的,她……只會是下一個劉宇。
——
交通部的同事很快追蹤到狙擊手那輛車的位置,林淵行等人立刻追過去,但追到那里的時候,狙擊手早已經(jīng)棄車逃走。
他們也只能等刑事科學(xué)技術(shù)室的來現(xiàn)場取證,希望能收集到有用的證據(jù)。
林淵行回到安全屋時,劉宇的尸體已經(jīng)被運(yùn)走了,許深深回到房間里躺著了,也不知道睡了沒。
林淵行敲了許深深的房門,許深深應(yīng)了一聲。
他淡聲說道,“許深深,你出來一下,我想和你商量后續(xù)的保護(hù)工作?!?p> 許深深放下抱了兩個小時的飛飛,擦干了臉上的淚痕,這才開門走出去。
林淵行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聞聲抬眸望向她,神色很平靜,眼神卻稍顯關(guān)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