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燭火還未完全熄滅,一縷青煙蜿蜒而上,在淡淡月光之下,幻化出一副變幻莫測的畫面。
斗室之中,余夏倚窗而立,目光微微閃爍,不知在想些什么。
對面是一個身軀高大的黑土泥人,由新鮮泥土凝聚而成,時不時還有蚯蚓拱出體外,見光受了驚嚇,隨即又鉆回體內(nèi)。
“你的考慮很周全,但這些都不是問題?!?p> 黑土泥人的聲音低沉沙啞,也不知是泥人的嗓子由沙土匯成,還是因為背后操縱之人就是這個聲音。
“還請前輩明言?!庇嘞恼f道。
“劍氣凌霄樓以劍論道的規(guī)矩我打聽過,百余名弟子一輪輪比下去,只有足夠強,就一定能走到最后,張名揚身懷祁王府秘術(shù),本身又有特殊血脈,一定能走到最后?!?p> “至于你么,我在來找你之前,就已經(jīng)派人查過了,你覺醒的真種叫做‘劍心通明’,能在極短時間內(nèi)學會別人的劍術(shù)。因此我打算傳你一套威力極強的秘傳劍法,憑此劍法,你足以走到最后?!?p> “還有就是在外景長老面前,如何把張名揚逼入絕境這件事,其實你不必真的把他逼入絕境,只要讓他覺得自己身陷絕境就夠了。這里面有很多巧妙的法子,我想你出身玄豹,一定懂這些法子。”
黑土泥人就像一個耐心長輩,抽絲剝繭般地把余夏提出的幾處難點都分析了一遍。
“前輩說的這些辦法都可行,卻未必一定能成,有外景長老在場,可能出現(xiàn)的變數(shù)太多?!庇嘞某烈髁艘魂囌f道。
“你放心吧,到時候我也會在場,我會想盡辦法,阻止任何意外發(fā)生?!焙谕聊嗳舜鸬馈?p> “前輩也會在場?卻不知是以何身份?”余夏心中一動。
“當然是以客人的身份,劍氣凌霄樓每次入門大典,都會邀請客人觀禮,我在那個時候,會湊巧趕到蜀州辦案,于情于理他們都會請我?!焙谕聊嗳苏f道。
“哦……”余夏微微一怔,忽然說道:“原來是位大人,余某倒是失禮了?!?p> 劍氣凌霄樓是當世第一流的武道大派,并不是什么都有資格來入門大典觀禮,若是尋常門派,就算一派之主也未必有資格,除非是武道大派的代表人物,抑或玄衣衛(wèi)這種強橫組織的高層。
玄衣衛(wèi)中能坐到這個位置的,必是外景級數(shù)的高手,甚至是外景級數(shù)的資深人物,稍差一點都不可能。
“如此以來,你還有何顧慮?”黑土泥人接著問道,并未自承身份。
“顧慮沒有了,倒是有件小事要跟大人商量一下?!庇嘞奈⑽⒁恍?。
“什么事情?”黑土泥人問道。
“當然是……報酬問題?!庇嘞恼f道。
“報酬?”黑土泥人反問,聲音略微有些詫異,就連泥土凝成的面容也露出一絲驚異。
“余某獻出這本賬簿,本就有一份功勞,也就應有一份賞賜,只是因為聯(lián)系不到上線,所以才沒法討要。如今又要在外景長老的眼皮底下去跟張名揚交手,甚至要將他逼到絕境,其中風險可想而知。”
“前輩不會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吧,若是這樣的話,前輩只怕要另請高明了?!庇嘞男χf道。
從內(nèi)心講,余夏當然想對付張名揚,就算黑土泥人不來找他,他也會想辦法對付張名揚。可是黑土泥人既然來了,還吩咐他去做事,那就不妨從中余利。
畢竟他與張名揚之間的仇怨,并未真正暴露,在殷文秀死后,就只有兩人自己心里知道。在玄衣衛(wèi)看來,他與張名揚并無私下沖突,只有公事而已,賬簿已經(jīng)遞上去了,也就沒有繼續(xù)對付張名揚的動機,完全可以不冒這個險。
要想讓他干活,給點報酬也是正常,話又說回來,要是他什么東西都不要,反而會引起玄衣衛(wèi)的疑慮。
“說的也有道理,那你想要什么?”黑土泥人點了點頭說道。
“余某也不多要,八兩血紋鋼,一十六兩西方精金,再要兩斤水紋寒鐵。”余夏毫不遲疑報出價碼。
血紋鋼是一種極難獲取的鑄劍材料,需要修行血道功法的修行人,將本身心血打入百煉精鋼,再以極大苦功凝練而成,并非天然礦物。
余夏打算入門之后,鑄造兩柄長劍,一柄為五雷真經(jīng)準備,主材打算用雷極隕石,另一柄則是為血神經(jīng)準備,主材本來打算用稍次一籌的赤魂鐵,不過,黑土泥人既然上門,他也不必客氣,正好要點好東西。
至于西方精金和水紋寒鐵,這兩樣東西雖然也珍貴,但在血紋鋼面前就不夠看了,只能當做添頭。
“你倒真不客氣,精金、寒鐵不值錢,血符鋼可是好東西,八兩血紋鋼沒有十萬元石想到不要想,而且就算有錢,也不容易買到?!焙谕聊嗳苏f道。
“若是容易買的話,余某也不會求前輩賜下,而且偌大一個祁王,難道還不值八兩血符鋼?”余夏笑著答道。
“自然是值得,我答應你。”黑土泥人沒有拖泥帶水,一口答應下來。
“前輩果然慷慨。”余夏拱手施了一禮。
“這件事情做成,我答應你的東西一分都不會少,若是事情不成,那就……你明白的?!焙谕聊嗳死^續(xù)說道。
“余某當然明白。”余夏笑道。
“時間差不多了,我也要走了,這套劍法你留下,好好鉆研上兩個月,一定能在以劍論道上勝過張名揚,至于來歷你隨便編一個就好了,天底下絕沒有人能看穿。”
說話之間,黑土泥人的肚子上忽然裂了一個大口子,他伸出一只手去,從肚子里掏出一個黑漆漆的木匣,隨手放在桌上。
“那就多謝大人了?!庇嘞奈⑽Ⅻc頭。
“那好,咱們就此別過,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就是功德圓滿之時?!焙谕聊嗳苏f道。
“好?!庇嘞耐瑯哟鸬?。
話音未落,黑土泥人忽然失去神采,面上表情開始變得僵硬,整個身軀一動不動,接著就見一塊塊泥土從身上跌落下來。
轉(zhuǎn)眼之間,就變成了一個小土堆,堆積在臥室之中。
“你倒來是去方便,苦了我還要打掃?!?p> 余夏微微搖了搖頭,先不去管這堆泥土,轉(zhuǎn)身點燃火燭,又打開黑木匣子,從中取出一本藍色封面的線裝書來。
這本書的封面上并沒有寫名字,借著燭火粗粗翻看一遍,里面果然是一本劍譜,一共有七十二路劍招。
這七十二路劍招都沒有名字,彼此之間也不連貫,共同的特點就是狡詐兇狠,殘忍詭變,每一招都是窮盡思慮想法殺人,有些手段和技法就連他也覺得新鮮。
最為奇異的是,這七十二路劍招思路迥異,毫無共同之處,竟不像是一套劍法,倒像是把數(shù)門,甚至數(shù)十門劍法里的殺招堆砌而成。
“這劍法……難道是他?”
余夏驀地冒出一個猜測。
黑鐵泥人自信天下間無人能看穿這套劍法來歷,可能性只有一條,那就是這套劍法是由他自創(chuàng)的。
從這駁雜無比的路數(shù)來看,這套劍法絕不是黑土泥人的本門武學,若是沒猜錯的話,只怕他是把平生所遇對手的殺招匯集在一起,又加以整理,才創(chuàng)出這套劍法。
玄衣衛(wèi)中高手不少,但在高層之中喜歡用劍,并且有心思這么做的并不多,其中,可能性最大的那個人,就連余夏也很欽佩。
“若真是你來的話,一定要找機會聊一聊?!?p> 余夏望著窗外的夜空,口中喃喃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