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大漢顯然始料未及,被兩個小姑娘嚇了一跳,狼狽過后更是惱怒。
掛了彩的大漢用手一抹脖子,看也不看,提起刀就朝盼梅砍了過來。
冬雪盼梅也不含糊,回頭叮囑了一聲便跳下車來,同三人斗在一處。
吳心蕊對冬雪和盼梅另眼相看,倒有幾分替她二人擔心起來。
隨著冬雪盼梅的跳躍騰挪,五人纏斗的身影同馬車越來越遠。
吳心蕊不禁挪到了車門處向外張望。
只見遠處的張副將同大壯被六人團團圍住,一旁的小毛和兩人激戰(zhàn)一處,近旁的冬雪盼梅在三名大漢的圍攻下越發(fā)吃力起來。
吳心蕊左右張望了片刻,才發(fā)現(xiàn)此處乃是一山坳,由于時辰尚早,路上并沒有其他行人。
再回頭,張副將三人顯然也有些抵擋不住,身上都多少掛了傷;一旁的冬雪正扶著盼梅邊擋邊退。
吳心蕊心中計較了一番,干脆從頭上拔下簪子狠狠的朝馬屁股上刺去。
馬匹吃痛,一躍之下將吳心蕊掀翻在馬車里,隨即失控,發(fā)瘋般的向前沖去。
吳心蕊被掀倒在車內(nèi),正好撞在車板上,一瞬間頭暈耳鳴,她硬是強忍著,雙手死死的抓住了車板才沒被甩出車外。
張副將見馬車拉著吳心蕊沖了出去,心中焦急,硬是用了不要命的打法強突重圍,小毛和大壯想要緊緊跟上,卻被攔了下來。
盼梅捂著受傷的肩膀,有些擔憂的看向馬車方向,有心想去幫忙,卻無能為力。
冬雪一邊要護著盼梅,一邊要以一敵三,體力早有些不支。
見張副將逃脫,馬車也飛奔離去,那些同四人纏斗的大漢突然惱羞成怒的用起蠻力來,小毛大壯以二敵八實在吃力,不多久紛紛身染血色倒在地上。
冬雪強撐著護著盼梅,看到小毛大壯倒地后,一個分神被腳下石塊絆倒在地,連著她護在身后的盼梅一同壓倒在地,三名大漢立時將刀架在了二人的脖子上。
雖跌倒在地,冬雪仍是護在盼梅身前,怒目相向。
“秀才,跑了兩個怎么辦?”
之前被盼梅傷到脖子的大漢甕聲甕氣的問道。
“無妨,前面還有大哥他們,咱們先回去。”
一個眉目相對清秀的高壯漢子將大刀抗在肩上,對身邊兩人一擺頭,便有兩人從腰間取下繩子,三下兩下便把冬雪盼梅綁了個嚴實。
“這一趟也不算白忙,只是讓那馬車跑了,看樣子值錢的物件應(yīng)該都在馬車里,不然那人也不會丟下他們自己架著馬車就跑?!毙悴耪f著,向遠處張望了起來。
“只是,我怎么看著這幾人不似尋常打扮,倒向那軍營里的兵士?咱們此次不會惹下麻煩吧?”
一黑臉瘦腮的漢子,一手捂著鮮血直流的胳膊,一邊緊皺著眉頭。
“有甚好怕的!就是那兵營里的兵士來上一隊,俺也照打!”先前的大漢將大刀在手中顛了兩顛,似有些意猶未盡。
“老炮兒,別自己打自己的嘴了,還打一隊,也不看看剛剛是誰讓人姑娘傷了脖子?!?p> “瘦猴兒,你他娘的找打是不?俺那是沒注意,她偷襲!俺可不像你,胳膊都快被人削沒了?!?p> 幾人押著冬雪盼梅一邊走著,一邊笑嘻嘻的打起嘴仗來。
待那一行人走的遠了,倒在地上的小毛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
隨著又一口鮮血噴出,小毛的呼吸終于順暢了些。
他強睜開已經(jīng)腫成了一條縫的眼睛,模糊的視野中還有幾道血絲,他的雙手在地上左右試探著,想要開口,卻又是一陣咳嗽,讓他不得不停了動作。
“毛兒……?是你嗎?”
不遠處的大壯仰面躺在地上,聽到咳嗽聲,虛弱的喚出聲來。
小毛一聽,急忙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連挪帶爬的蹭了過去。
“是我是我,咳咳咳,你怎么樣?”
小毛到了大壯身邊,不忍的說著,看著大壯被血染紅的身子,想要幫他卻又不知從何下手,本就模糊的視野又騰起了霧氣。
“毛兒……?我這回怕是要不行了……?沒想到,老子沒戰(zhàn)死在戰(zhàn)場上,竟然死在這個犄角旮旯里,呵呵……?咳咳咳……丟人啊……?毛兒啊,你還疼不?”
小毛身中數(shù)刀,哪有不疼的道理,只是,他知道大壯指的不是刀傷。
小毛緊咬著干裂的嘴唇,說不出話來,怕是一開口便要哭出來了。
“毛兒啊,我知道打疼你了,咳咳……?早知道今天有這一遭,何苦跟你較勁?嘿嘿……?咳咳咳,可你打的我不疼,一點都不疼,你那幾下打在我身上,就跟撓癢癢似的……”大壯說著,嘴角揚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小毛的淚啪嗒啪嗒往下落,來不及答話,只顧用手背在臉上瞎抹。
大壯歇了歇,又接著說:“我知道你眼饞我立了的軍功,你還年輕呢,日后立功的機會多了……?我可就這么一個啊……我還得帶著我的軍功回家娶媳婦呢……?我娘說了……?讓我好好打仗……?立了功就有賞……?有了賞錢就能給我娶媳婦……?”
大壯笑著說著,可是胸脯的起伏突然快了起來,呼吸不暢的大壯,大大的張著嘴巴,可是卻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
小毛見狀,急忙用自己受傷不太嚴重的胳膊墊在了大壯脖子下面,另一只手也顧不上大壯胸前的皮開肉綻,輕輕的替他順氣,說道:“你別說了,歇歇,歇歇吧……?”
大壯吐出了許多血沫,順著嘴角淌到了脖子上,又流在了小毛的胳膊上。
吐出了這口血的大壯似乎又好了些,他搖著頭,又笑了:
“可是我不想娶媳婦,我就想得了賞錢回家給我娘買肉吃,再給她買幾件好看的布料做衣裳。我娘長的可美了,沒出嫁那會兒啊,十里八村的媒婆都去給她說媒,我娘誰都不跟,就跟了我爹,我爹活著的時候,家里日子好過啊,沒讓我娘累過,爹走了,娘就去干活兒,不讓我知道,我想我娘啊,我娘就我一個兒,還等著我回去娶媳婦抱孫子呢……?”
說著說著,大壯的眼角突然流出淚來:“毛兒,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我想我娘……?娘,兒聽話,兒得了軍功了,兒領(lǐng)了賞錢就回家娶媳婦,生大胖小子陪著您,娘,您莫生兒的氣啊,兒這就回家,這就回家……?”
大壯說著,似乎渾身都在用力想要起來,可是最終,能動的卻只有攤在地上的手指。
小毛聽著,眼淚止不住的流,一邊流,一邊歪在肩膀上擦,可就是怎么也擦不完。
等到小毛的淚終于不那樣多了的時候,大壯那邊已沒了動靜。
小毛一驚,顧不上許多,抱著大壯搖晃起來:“傻大個,你醒醒,你醒醒啊!你打的我疼死了,我還沒報仇呢,你給我起來?。∧銈€傻大個,我還沒找你報仇呢……?你替我擋什么刀??!傻大個,你醒醒,你醒醒?。 ?嗚嗚嗚……嗚嗚嗚……?不行啊,你別死啊,你死了我怎么跟你娘說啊……?你別死啊……?嗚嗚嗚……傻大個兒……?”
荒山野嶺中,秋風(fēng)呼嘯,悲痛的哭聲在山坳中回蕩。
遠處的枯樹上時不時的傳來幾聲好聽的鳥鳴,日頭漸漸升高,陽光終于灑在了被血染紅的官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