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多愁善感太多余
窗外小雨淅淅瀝瀝，屋內(nèi)留聲機的唱針正在一圈圈旋轉(zhuǎn)。
唱片中的曲子是毛毛雨，作詞人黎錦輝，這是中國歷史上第一首流行音樂。
舊式戲曲唱腔，配合煙雨蒙蒙，倒也正合適。
常四站在一旁，沒有開口打擾林權(quán)，即使他并不明白林權(quán)站在窗戶前在看什么，但他想林權(quán)一定有他自己的用意。
這間屋子其實是蘇燦的辦公室，但蘇燦卻以不經(jīng)常辦公硬塞給了林權(quán)，如果按照林權(quán)的喜好，唱片中放的會是李叔同的送別，他很喜歡那句，人生難得是歡聚，唯有別離多。
在林權(quán)看來，悲傷才是貫徹人一生的主題曲。
收回目光，收回思緒，林權(quán)淡淡開口。
“阿四，有信心掌握這座碼頭嗎？”
常四臉上頓時閃過一抹激動，昨晚的事他是知情的，卻沒想到林權(quán)會將碼頭交給他，這放在之前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果他能占據(jù)一座碼頭當(dāng)?shù)乇P，到時候他在江湖上也算是一號人物了！
“我有信心，如今姚圣威望盡失，碼頭苦力就是一盤散沙！”
林權(quán)轉(zhuǎn)過身來，“我再提點你兩件事，第一，先前姚圣收取底下苦力的分成是四成，你只需收取兩成。二來不許在底下苦力面前作威作福，我希望你能迅速和他們打成一片。”
“哥，如果你要減少分成，我敢保證只要三天時間，到時候蘇氏碼頭再無監(jiān)守自盜的事情！”
“有信心是好事，但你要明白，姚圣即使威望盡失，即使有少收抽成的條件，但那群苦力在姚圣和你之間，很大可能還會選姚圣這個熟悉的人。到時你面對的不僅是姚圣，更是數(shù)百人！”
“這時哥還要試我嗎？”常四眼睛很亮，嘴角滿是自信。
林權(quán)笑了笑，他對常四的態(tài)度很滿意，若無做大事心態(tài)，給再多扶持也只會是爛泥扶不上墻。
“姚圣昨晚離開之后有沒有去找什么人？”
“沒有，我找人一直在跟著他?！?p> 林權(quán)點點頭，“不要放松警惕，繼續(xù)跟著他。”
......
待到常四離去，屏風(fēng)后面晃晃悠悠地走出一個人。
蘇燦一臉無奈，大大咧咧地癱倒在椅子上，隨手剝開一個橘子“阿權(quán)，我早就說過公司的事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就是一群碼頭苦力想交給你發(fā)小管，多大點事，還要玩這么一出？”
“您是我老板，做任何事都要經(jīng)過您同意，剛才常四的言行您也都聽著，您覺得他還可用？”
“可用，可用?！碧K燦嚼著橘子口齒不清道。
不管蘇燦如何毫無心機，林權(quán)都清楚地明白，他現(xiàn)在一切的作為都是因為蘇燦的信任，所以他決不允許他和蘇燦的信任出現(xiàn)一絲瑕疵。
“阿權(quán)，我按照你說的和那些叔伯常交往，咱們一直在增加新訂單，這邊你又處理了姚圣，哪里要一月時間，我覺得我們已經(jīng)提前完成碼頭盈利的目標(biāo)了！”
“姚圣絕不會善罷甘休，而他身后的人也絕不會善罷甘休，我們還不能放松警惕?！?p> 蘇燦皺了皺眉頭，“阿權(quán)，會不會是你多想了？剛才常四不是說沒有發(fā)現(xiàn)姚四有什么異常嗎？”
林權(quán)沒有再解釋，無論是確保蘇燦能夠上位，亦或是借助蘇氏碼頭建立屬于自己的基業(yè)，林權(quán)都決不允許有一絲風(fēng)險存在。
“老板，再觀察幾天我們也不會有什么損失，省的出現(xiàn)什么變數(shù)?！?p> “行吧，如今大事將成，大世界新請了一支猶太樂隊，一起去跳舞提前慶祝一下？”
林權(quán)搖搖頭，恭敬道，“老板獨自去好了，我就留在碼頭上，這樣無論出什么事都能盡快處理。?！?p> 蘇燦瞧著林權(quán)的神色，直接皺起了眉頭，“阿權(quán)，自打我認(rèn)識你，你好像就很少笑，日子過的就更像一個苦行僧一般。我知道你之前過的苦日子，但現(xiàn)在不是有我嗎？我蘇燦說過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難道你不信我？”
“我怎么會不信老板？”
“你就是不信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每天走路來上班，吃的和碼頭上的苦力一樣，是不是五十元月薪不夠花？”蘇燦越說越氣，直接掏出錢包，將一大疊錢塞給林權(quán)，“這些錢夠不夠，我還給你漲薪水，一月五百夠不夠？還是說你從來就沒把我當(dāng)兄弟？”
林權(quán)瞧著蘇燦又氣又急的模樣，心中不由起了一絲波瀾，但臉上的神情，嘴里的話卻比心更快，已經(jīng)變成一副感動狀。
“正是因為老板的信任，我才要好好做事。至于吃穿住行，我本身并不講究，夠用就好。老板，每人愛好不相同，相比跳舞唱歌，我更喜歡品茶，您要是有好茶葉，勻我一點，于我而言，可比唱歌跳舞來的開心?！?p> “真的？”蘇燦半信半疑。
“當(dāng)然是真的?！?p> 蘇燦氣來的快，去的也快，就像個孩子般。此時他的注意力又轉(zhuǎn)移到另外的事情上，臉上閃過一絲局促，“阿權(quán)，比起你這讀書人的愛好，我是不是忒俗了？”
“老板個性灑脫，喜歡厭惡從不掩飾，再說人之向美，本屬正常，何俗之有？我最喜歡的便是老板的真性情?！?p> 蘇燦聞言大樂，隨即裝模作樣的拍拍林權(quán)的肩膀，“哈哈，還是阿權(quán)懂我，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開心！那以后我就不勉強你唱歌跳舞了。不過你也要記住，別太累，別想太多，事情搞砸了又如何，你是我蘇燦的兄弟！”
“太嘮叨，老板趕緊去跳舞吧，省的心儀舞女被人選走?！?p> “哼，誰敢？”話雖這么說，蘇燦卻趕緊將外套抓到手上，嬉皮笑臉道，“不過去晚了也不好，讓美女等久一點多失禮是不是？”
林權(quán)啞然失笑，卻又不自覺地踱步到窗前。
樓下，蘇燦剛好準(zhǔn)備上車，瞅見林權(quán)又揮手笑了笑才一頭扎進車?yán)铩?p> 轎車碾出兩道水痕，很快地消失在雨霧中。
林權(quán)忽然有一種自己活的很可悲的感覺，但隨即又被他壓在心里。
良久，林權(quán)神色平靜，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