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兒?”
圣仙不禁大吃一驚,她這一世輪回中,曾為竜國相女,閨名“熾蓮”。天帝所喚的“蓮兒”,莫非是叫自己?
揮了揮手屏退了眾人,影輕坐回榻上。輕輕地,不禁用另一只手去撫天帝的眉,這樣好看的眉,為什么總是皺著?
正想著,天帝忽然露出一抹笑,影輕的心不由漏了一拍!
她從未見過天帝笑,只怕天界中所有人都不曾見過他笑。威懾九天的戰(zhàn)王、肅殺不茍的帝君!此刻不過嘴角微揚(yáng)罷了,竟是完全不同,這樣燦爛!
看著看著,她也不禁笑了。忽然間,她想看一看這面具下的臉,看看這樣一個(gè)人,會(huì)是怎樣一張臉,是丑是???他又為何要要遮這張臉?
她猶豫著,伸手去撫摸面具上的金紋。一絲刺痛由指尖忽然鉆進(jìn)心里,這感覺好像一段痛心的回憶,那么婉轉(zhuǎn),那么錐心,這花紋像魔咒似得牢牢攥住她的眼,圣仙忍不住伸手去揭面具。
“你做什么!”
手腕被人死死扣住,突然而來的責(zé)問中帶著令人恐懼的怒氣,才舒展的眉頭又緊蹙起來。眼里露出殺氣,那憤意竟連圣仙都不由震驚——這是怎樣的人,竟然在短短一瞬間,可以有這樣的變化?
然而他卻在看清是圣仙的那一刻,神色軟了下來。訕訕地松了手,整了整衣發(fā),不禁覺得尷尬。轉(zhuǎn)過臉去,冷冷地道了聲“失禮”,便不再聲響。
圣仙見他如此,自己也覺得無趣,起身道:“天帝即醒了,本尊也就告辭了!”
話說完,卻見天帝竟然顧自又躺下了,并不理會(huì)她。圣仙心中奇怔,不覺心火又上,煩躁不已,憤憤出了帝宮。
第二日,木行子說還要再往帝宮去一趟才可,她竟越性不準(zhǔn)!綠兒無法,不敢不依,只得訕訕退下了。
圣仙獨(dú)自一人在房中坐著,正出神,突然熾焰推門進(jìn)來,笑靨如花,心情頗好的樣子。
圣仙被嚇了一跳,怪嗔道:“焰兒!怎么不敲門!”
熾焰愣了愣,坐到圣仙邊上,道:“姐姐好久不曾喚我‘焰兒’了,怎么今日想起來?”
“這——”圣仙不知怎么答,便反問道,“你來找我什么事,怎么這樣高興?”圣仙微笑著,抬手將熾焰的碎發(fā)理了理。
熾焰臉上越發(fā)激動(dòng)起來,將凳子往前移了移:“我今日來,是求姐姐一件事!姐姐可還記得前幾日,在溪邊我救你時(shí),遇見了誰?”
圣仙正要回想,熾焰已迫不及待開口:“是守澈??!”
圣仙憶起,蹙了蹙眉:“熾焰!那人雖與守澈長得一般無二,但是細(xì)究去,并不是她!”
“姐姐,這個(gè)我自然知道!那日姐姐所見的‘守澈’,并非我說的守澈,那是魔族的奸細(xì)!姐姐被那假守澈打昏后,我趕到時(shí)便與她交手,不想——”
說到這里,熾焰不由地頓了頓:
“竟輸了一招!幸而有人及時(shí)助我,才不至于釀成大禍,出手相助的人,就是守澈!”
“哦?這樣——”
“她是守澈,一言一行、一聲一息,舉動(dòng)都在我心里。姐姐尚且能看出,我又怎會(huì)因一具皮囊錯(cuò)認(rèn)了她!”
熾焰的聲音抑了下去,神色也淡了,像是自言自語,黯然傷神。
“熾焰?”圣仙不由憂心,“你還是這樣放不下她?”
“姐姐!”熾焰站起身來,正色道,“我愛她,心里裝的滿是她,怎放得下?難道將心挖去丟了不成?”
“可是——”
“姐姐不必再說!姐姐尊為圣仙,法與天同高、智與海同深,可明知他二人相愛至堅(jiān),對自己心中一份奢情,不是到底無計(jì)可施?又何必來勸我?”
氣話過嘴不過腦,說出了口才意識自己說錯(cuò)了話,熾焰躊躇了片刻,又匆匆去了,留下圣仙獨(dú)自怔在那里。
然而熾焰的話雖傷了她的心,卻也讓她明白。
守塵和綠兒之間的愛意,她心知肚明,那一首《蓮生》也說得清楚、說得動(dòng)人,她的夢早已碎了。
他為了她國也不要、家也拋下、命也能丟!
他們兩個(gè)生生世世都要投胎到一處!
竜國滅得干凈,只有一首《蓮生》留傳下來,到底只因?yàn)椴刂司d綿的情意,也果然只有他們能配得上。
圣仙無奈地嘆了口氣??梢畔?,該有多難!
也許是該去找水行子了,好問問她如何在自己深愛的人面前,能那樣鎮(zhèn)定自若。
圣仙出了房門,對面真是土行子的留山堂,透過窗正巧看見守塵為綠兒作畫——兩人默默的不說話,卻已是羨煞旁人。
拭了淚水,匆匆躲開了這景,走到院中,喚出了那月陽花仙。
“不知圣仙召喚有何吩咐?”
那花仙一身鵝黃襦裙,頭發(fā)梳得整齊,留出一截光滑的頸,好可人的模樣。
“你既是天帝渡化了來照料圣仙府的,我如今有要事下界去,府中三位行子所居所用,你自然責(zé)無旁貸!”
“是!”
“火行子近日煩躁,你每日需在他房中焚些水香??粗?,若他吃酒鬧事,立即找土行子!”
“是!”
圣仙又欲張口,望了望留山堂,頓了頓道:“罷了!再將枕溪閣仔細(xì)打掃出來,一干外物不必陳設(shè),只取樸素清雅的就是!”
說完駕云而去。
“恭送圣仙!”這花仙送走了圣仙,卻也不著急干活,反出了府往帝宮去了。
到了宮門口,兩個(gè)仙娥攔住問:“你是什么人,天帝寢殿,一干外人不許亂進(jìn)!”
月陽“哼”了一聲就地跪下,磕了頭高聲道:“天帝!小仙月陽有事求見!”
“何事?”
只聽帝宮中傳來兩聲輕咳,聲音略帶沙啞卻愈見沉穩(wěn)、冷厲。
月陽聽見天帝問話,不禁生起敬慕之意,咧嘴一笑:“啟稟天帝,圣仙大人又下凡去了?!?p> 許久,才又聽見聲音:“她下界所謂何事?”
“圣仙并未言明,不過圣仙命我打掃枕溪閣,小仙猜想,是為尋水行子!”
天帝放下手中書卷,忽然乘風(fēng)出來,宮門外的侍者、仙娥連忙紛紛跪倒。
鷹眼如炬,負(fù)手而立,一身玄黑連著發(fā)絲揚(yáng)在風(fēng)里,面無顏色,不茍言笑,好一副冷冽君王之像。
月陽悄悄抬眼覷了一眼,頓時(shí)覺得心漏了一拍,像是窒息一般的畏懼。
天帝看她那個(gè)樣子,皺起眉頭不由覺得厭惡,于是冷冷問道:“去幾日?”
眼神如鉤,更是將月陽魂魄勾走了一半,月陽身影抖了抖,惶恐道:“只說去三日!”
“本君知道了!你去吧!”
“是!小仙告退!”
將手撫過面具,天帝瞇起了眼,他回味著指尖的刺意,嘴角不禁揚(yáng)起一絲笑意:“澈兒嗎——”
眾仙娥何曾見過天帝這樣失神地笑,一個(gè)個(gè)倒吸了一口氣,想盯著瞧,卻又不敢正視天帝的威嚴(yán)。
嗬!可嘆這樣一笑不知勾起多少凡心來!
眾仙娥私下今日沒有別的話,只都議論道:“這天帝平時(shí)不笑便罷了,還是擺著一張臉的好,常日就已經(jīng)惹得天界所有心中惶恐,誰知這笑了倒更了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