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神仙塔重重結(jié)界、陣印、玄鐵大鎖一一打開。蛟蛇、月涂一個塔內(nèi)一個塔外早已等得又急又喜,塔底門開之時,兩人幾乎同時奔了去,緊緊擁著又哭又笑。
圣仙乘風(fēng)立在塔頂,冷眼看著他二人哭了笑、笑了哭,也不說話,弄個沒完,好不容易靜下來了,也只是含淚帶笑地相互呆呆看著。終于覺得不耐煩,雙袖一舞,璇璇飄落。
月涂見了圣仙,不禁兩眼看呆。
尋常發(fā)髻,不著簪玫,青絲繚繞脖頸之間,仿若墨筆滌蕩于清泉溪澗;寬額細顎,杏眼桃腮,目光流轉(zhuǎn)那份動人,恰似雪夜山行見皎月柔光;長眉入鬢,小巧口鼻,似乎并非傾國絕色卻令人不由驚嘆!
一身素白衣裙,裹襯出萬份妖嬈!如此干凈脫俗、清新素雅,卻又如此氣質(zhì)冷傲,孤芳絕艷;仿佛是憂及眾生,胸懷慈悲;仿佛又是面若靜水,心無愛恨;再看又似乎威嚇霸氣,驕縱不羈!
她欲泣令人憐;她欲怒教人怖;她欲笑使人興;她欲愁害人憂。見之令人覺得舉世無雙,此生難忘!
然一閉了眼,卻又再想不起她怎樣眉眼身量,只依稀記得,那一股絕世芳華的幽香!
月涂心生敬畏之意,雙膝一軟竟生生跪伏在地。圣仙玉足沾地,看似輕柔卻穩(wěn)穩(wěn)站住,一偏頭睜圓了眼睛,笑看那地上的人。
“見過仙尊!”蛟蛇也立即委身行禮。
“不必大禮,本尊不過閑來無事,聽過你二人之事,甚為感動,所以前來祝賀重逢之喜!”優(yōu)雅地輕輕頷首笑道。
蛟蛇于是扶著月涂起來,這才正眼打量了一番。他與天帝時有往來,對這一位天界至尊的圣仙所聞也是甚多,猶豫了片刻,道:“仙尊,有幾句話不知可否相談?”
“哦?”圣仙起了興趣,便點頭示意。
“月涂,你等我片刻!”
“好!”
兩人往前走了幾步,圣仙倚欄看那云海洶涌:“有什么話與本尊說?”
蛟蛇笑笑,道:“天帝閑時,常與我把酒。曾一時酒后說與我是同病相憐,還說我更幸運些。好歹我與月涂雖是亡命鴛鴦、兩地佳偶卻真心相愛,他卻孤獨煢煢,日夜心痛相伴?!?p> 圣仙聞言,嘴邊笑意漸淡,表情凝重起來。
“天帝雖從不愿提及圣仙,但我也能猜到他牽掛之人,便是仙尊您。我二人雖有些交情,但天帝仍舊冰冷嚴肅,不曾提及他往事一絲一毫,連面具也不曾摘過。我也是偶然在帝宮見他對著水鏡,看圣仙輪回經(jīng)歷,時哭時笑的模樣,我頭一回見他如此,真真把我嚇了一跳!”
見圣仙并不答言,蛟蛇猶豫了片刻,復(fù)才開口:“天帝這樣一個人,能對仙尊如此,仙尊莫要后悔錯過才是!”
說完見她仍是一副淡漠的神情,嘆了口氣,正要告退,便聽圣仙問道:“你與月涂仙子今后打算如何?”
“天帝吩咐我避世不出,恐是擔心聯(lián)盟不成,我將遭仙、妖、魔三界所不容。我與月涂經(jīng)此一番還能重逢,已無所求,此后便回??荻聪嗍亟K了罷了!”
圣仙點了點頭,蛟蛇告了退轉(zhuǎn)身去找月涂。
“月涂,你曾見過圣仙嗎?”
“圣仙?”月涂立住腳步,驚得瞪大了眼:“也是了,難怪有如此驚為天人,令我敬畏之意油然而生?!?p> 蛟蛇聞言一想:月涂不過是天庭小仙,修行不過兩百載,怎會見過圣仙。
“圣仙縱然氣質(zhì)超然,但我卻未曾見到什么驚為天人?”蛟蛇戲言道。
“怎會?”月涂大吃一驚,“圣仙所到,有如漆黑之夜見到耀日之華,想不矚目都難,你怎會見不到?”
“自然因我眼里只你一人!”月涂聞言不由羞惱,兩人說笑著便回了避水峰??荻?,自后天地間竟真的再也未見。
帝宮之中,天帝獨自歪坐在案前,手執(zhí)一卷帛書,不時勾畫幾筆。
屋正中焚著香,有些煙云霧繚之意?;蛞蛲甸e,天帝這時所穿的,不再是往日玄色的袍子,而是改了一件畫竹的素色錦袍。
這身錦袍雖也更襯得他棱角分明、干凈利落,顯得他有些俊逸清雅,只是依舊掩不住他身上威嚴之氣、凄愴之感。
“蓮兒?”
圣仙悄聲進來,天帝還未抬眼便已猜到來人。
圣仙見被他說破行蹤,爽朗一笑,便朝天帝奔了過去,直撲到了他懷里。
天帝不由一愣,望著懷中一臉燦然的人剛想發(fā)問,圣仙已將耳貼近他心口,擁著他悠悠懶懶地喚了一聲:“守戎——”
“嗯?怎么忽然撒起嬌來了?”天帝寵溺地笑了笑,抬手撫上她的發(fā)絲。
“沒什么,想你了!別說話,就靜靜地待一會兒?!?p> 圣仙轉(zhuǎn)了轉(zhuǎn)頭,換將右耳貼上他胸口。聽著他心跳,想起在他傷痕間所見,想起他所言,不由動容。
天帝不解其意,理了理她散亂的頭發(fā),輕柔問道:“蓮兒?怎么了?”
“你是不是偷窺我前世輪回?”圣仙忽地又直起身,嘟嘴怪嗔道。
天帝又是一愣,皺了皺眉,沉著嗓子問道:“蛟蛇還說了什么?”
圣仙怒起秀眉,站起來,賭氣一轉(zhuǎn)身,道:“你不必藏掖,還有什么,只待你自己招來!”
天帝笑著哼道:“竟忘了有這個禍害!早知應(yīng)當除了他才是!”
“你!”
圣仙信以為真,轉(zhuǎn)身正要指鼻罵去,卻不料被天帝一把拽進懷里,正要掙扎已被攬住了腰,鉗住了手。
圣仙努起嘴,杏眼圓睜地瞪著他:“你又想做什么?”
“別說話,我也不過想靜靜地待一會兒?!碧斓弁难?,嘴里雖這么說,卻不由地湊近了她的唇。
圣仙看著他,心中瞬時靜如秋水,微微瞇起了眼。
“天帝,午膳已備下。”如此醉人畫卷,恰被來人打斷。
褰裳攜著四個仙娥進來,見了這景也慌了,趕忙跪倒:“天帝恕罪,天帝饒命!”
圣仙猛地睜了眼,側(cè)頭看去,羞惱地就要起身。天帝倒是不慌不急,瞪了她一眼,輕聲喝道:“別動!”
圣仙抿了抿唇,別過頭去,竟真的不動了。
天帝笑了,這才轉(zhuǎn)頭看向那幾人,蹙起了眉,冷冷道:“出去!”
“是!”
那幾人如脫籠之兔,舒了一口氣,倉皇退下了。
天帝轉(zhuǎn)回臉,低下頭,意猶未盡地笑看圣仙那嬌羞惱怒的模樣。
圣仙自覺得怪臊得慌,瞋了他一眼,猛地將天帝推了一把,站起來別過身去。
天帝似得意一挑眉,復(fù)又拿起書卷,淡淡道:“方才桌案擋著,她們未必能知道是你。只不過——”
“不過什么?”圣仙鎮(zhèn)靜下來,稍整衣裙,一臉肅然地問道。
天帝玩味一笑,并未直言。
“不過只怕天下人皆知,除了你,再沒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