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你走錯衛(wèi)生間了
短暫的假期結束，璧兒跟隨父母回到了城里生活，都市的生活節(jié)奏快如流沙，璧兒的父母陷入了日復一日忙碌的工作中，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同璧兒說的話也越來越少。壁兒每天自己背著小書包坐校車往返，她時常趴著車窗旁，看著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回想起青螢鎮(zhèn)白衣小哥哥的模樣。
“小哥哥，你會記得璧兒嗎？”
八年后。
盛夏的傍晚，道路兩旁的綠樹成蔭，蟬鳴聲連連。時年十三歲的璧兒背著書包在夕陽下躊躇踱步，今早出門前，媽媽一反常態(tài)叫住她，平靜地宣布跟爸爸正式離婚，璧兒回頭看了一眼已經大半個月沒有見到爸爸影子的屋子，一言不發(fā)扭頭關上了門。
這一關，心底原本還有一絲期冀的大門也徹底關閉了。
不遠處的海岸線上，暖陽漸漸西沉，璧兒在沙灘上走出了一串腳印，忽而，她像是下定決心般，飛奔至火車站，買了一張去往遠郊青螢鎮(zhèn)的車票。
夜幕垂垂降臨，璧兒沿著兒時的記憶一路尋到了當年的露營地，時過境遷，當年綠茵匆匆的一片草地早已枯黃衰敗，璧兒記得白衣小哥哥就是在這里一劍斬殺了蝴蝶妖，卻也懊惱當時沒有問他的名字。
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白衣少年，璧兒還能再見到他嗎？
漫無目的地游走在枯黃的草地上，璧兒的心也一點點黯淡下去，不知走了多久，直到眼前出現(xiàn)了一道白色的光圈，璧兒想也沒想就徑直穿了進去。
眼前霎時一片雪白，再睜眼時，璧兒躺在一棵郁郁蔥蔥高聳入云的參天大樹下，樹下有幾顆五彩繽紛的小蘑菇，是她從未見過的品種，她好奇地伸手觸向其中一棵粉色的小蘑菇。
“誰吵人家睡覺了？”粉蘑菇發(fā)出不滿的聲音，它的傘柄漸漸綻放，露出一張可愛的小臉。
“蘑菇...蘑菇成精了?！辫祪何孀彀l(fā)出驚呼聲。
粉蘑菇被這一聲尖叫也嚇得不輕，臉色煞白，它的目光與璧兒交匯，嘴里哆哆嗦嗦地問道：“你...你是...人類？”
璧兒點點頭。
“媽媽呀，嚇死個菇了！”粉蘑菇閉上眼，飛奔出去。
寧意棠對著臺詞本念完這一段就停歇下來，她溫柔地看著姜小橋，語氣篤定：“你的本音偏甜美，這個粉蘑菇和你的聲線比較契合?！?p> 所以，我的第一次配音秀要獻給一只蘑菇？
姜小橋此刻的心情既興奮又忐忑，雖說只是配音一個無關痛癢的小蘑菇，但此蘑菇可是青螢鎮(zhèn)里的蘑菇，是沐歌管轄區(qū)的蘑菇，四舍五入等同于自己將和九天出現(xiàn)在同一部番劇里，這該是怎樣的殊榮！
“準備好了嗎？第一遍，用你的本音試練一下?！睂幰馓脑谝慌匝普T。
姜小橋深吸一口氣，帶上耳麥，聽著耳返傳來的背景音，逐漸沉浸到青螢鎮(zhèn)的世界里。
“誰吵人家睡覺了？”
“聲線有點緊，試著放松自己，再來一遍。”
“誰吵人家睡覺了？”
“很好，這一次明顯聲線放開了，再配合著帶一點情緒?！?p> 在寧意棠的耐心指導下，姜小橋不自覺已漸入佳境，幾句臺詞念出，寧意棠點頭通過。
“記住這個情緒，這一次，我們正式開錄。”寧意棠朝龍哥比了個開始的手勢。
“開始?！倍道飩鱽睚埜绲幕貞?。
“誰吵人家睡覺了？”找著感覺的姜小橋發(fā)聲很自然。
“蘑菇...蘑菇成精了?！睂幰馓睦系赖卦谡Z氣中特意糅雜了一點顫音。
“你...你是...”
姜小橋的聲音戛然而止，她分明看到，玻璃窗外的蔣琪琪舉起了相機，黑洞一般的鏡頭兀然對準自己，那一瞬間，姜小橋失聲了。
嘴唇止不住地發(fā)顫，面對鏡頭，姜小橋的鏡頭恐懼癥再一次發(fā)作，她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小橋，繼續(xù)啊?！卞氤咧舻膶幰馓男÷曁嵝?。
顫栗蔓延到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顫抖，持續(xù)了半分鐘后，姜小橋扔下耳麥，頭也不回地奪門而出。
無法面對鏡頭，她根本不配做聲優(yōu)！
瞬間喪氣宛如潮水一般向姜小橋席卷而來，她捂住臉，急匆匆地奔向洗手間，盡力克制住快要奪框而出的眼淚。
終于，在洗手間的鏡子前，她徹底宣泄自己，放聲大哭。
“刷——”隔板間里傳來抽水馬桶聲，姜小橋驚覺，慌忙收起眼淚，她可不想這崩潰的一幕被誰撞見。
隔板的門突然被推開，身后響起顧攬月沉悶的聲音。
“姜小橋，你走錯衛(wèi)生間了，這是男廁。”
嗚...這下可真是丟臉丟到家了。姜小橋捂臉，抬腿欲走。
“等等，”顧攬月在身后叫住姜小橋，他往前緊走幾步，雙手扶上姜小橋的雙肩，一把將她攬入自己懷里，“給你三分鐘，想哭想鬧我當作沒看見，不過三分鐘后，你需要立馬冷靜下來。”
雖然有點怪異的感覺，但姜小橋還是乖乖地將頭埋進了顧攬月的西裝里，他的臂彎溫暖而沉靜，仿佛自帶一種魔力，一點點將姜小橋崩潰的心境修復如初。
三分鐘的時限還沒到，姜小橋從顧攬月的懷里抬起臉龐，語氣可憐兮兮：“顧少，我眼淚蹭你西裝上了，你應該不會叫我賠吧？”
“不會。”顧攬月?lián)u頭。
“還有...口水和鼻涕好像也不小心蹭上了?！?p> “...”顧攬月嘴角輕扯。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我看你這西服好像挺貴的樣子，要我賠肯定是賠不起了，不然我出筆干洗費好了?！苯蛴行┐诡^喪氣，早知道三分鐘這么昂貴，她寧愿在顧攬月面前崩潰大哭，也不要蹭到他懷里默默流淚。
顧攬月淡定地脫下深藍色西裝，露出里面墨綠色的修身襯衣，他眼也不抬地將沾有淚漬的西裝扔給姜小橋，語氣恢復了慣常的淡漠。
“干洗費免了，你拿回去洗一下?！?p> “好的，顧少。”本著能不破費就不破費的原則，姜小橋欣然收下西裝。
顧攬月步伐輕盈地往前走，待走到門口時倏然停下，從唇齒間吐出了一句：“不要隨便否定自己，我說過，你的音域很有潛力，假以時日，你一定會成為一個絕佳的聲優(yōu)?！?p> 那一瞬間，姜小橋如魔怔般定住，她分明一個字都沒講，顧攬月卻像是看穿了自己一般，直擊自己內心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