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苦苦守候在村口,過了小年就每天都守在村口哪里。
北方冬天的風(fēng)寒冷而刺骨。偶爾還會裹挾著一些地上的積雪。打在干但小男孩不怕,一想到在城里打工的姑姑快回來了,他的心里就暖暖的。
他要和小伙伴們炫耀姑姑即將給他帶回來的變形金剛,或者隨便其他什么玩具。
他還要穿漂亮的新衣服,和姑姑去集上置辦年貨。吃好吃的抻面,買甜甜酸酸的糖葫蘆。
姑姑是小男孩眼里最最漂亮的女人。姑姑漂亮的鵝蛋臉上有一個甜甜的酒窩。讓姑姑的笑總是那么的特別讓人開心。
小男孩喜歡姑姑抱著自己,讓自己親她帶著迷人酒窩的臉。小男孩的記憶里那是比媽媽的臉還印象深刻的美好。
小男孩慢慢的長大了,回到了城里。最期盼的就是周末去嫁到城里的姑姑家玩兒。
姑姑會帶著自己和小弟去公園玩滑梯,開碰碰車。會在冬天里陪著自己和弟弟去滑冰,玩冰上爬犁。
姑姑總是要給自己和小弟燉上一大鍋排骨。讓自己飽飽的美餐一頓,接下來的下一個禮拜都不會饞肉。
小男孩的爸爸不再要小男孩了,小男孩的媽媽也不再允許男孩子去找姑姑。
但姑姑還是一如既往的去看男孩子,給男孩子帶滿滿一飯盒的燉排骨,給男孩子壓歲錢,買過年的新衣服。
男孩子慢慢地長大了,姑姑也在慢慢地變老。姑姑的酒窩已經(jīng)很少出現(xiàn)了,因為姑姑笑容越來越少了。
姑姑得了乳腺癌,可惡的痛苦從此纏繞著姑姑,揮之不去。切除了乳房的傷口隔一段時間就要去醫(yī)院抽積水,疼痛經(jīng)常讓姑姑緊鎖眉頭。
男孩不明白為什么看上去忠厚老實的姑父也會找了小三,也會拋下可憐的姑姑就不管不顧了。
男孩恨恨地領(lǐng)著小弟守在姑父的單位門口,將磚頭狠狠地砸向那讓姑姑傷心的壞男人的頭。
男孩子長大了,他失去了姐姐,失去了媽媽。他把在慢慢變老的姑姑當成自己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他在婚禮上領(lǐng)著新娘跪在姑姑面前發(fā)誓要像孝敬母親一樣地孝敬姑姑。
可他好像沒能像誓言一樣帶給姑姑孝敬,反倒是像所有讓媽媽操心的不爭氣的孩子一樣帶給姑姑煩惱。
他醉酒了,他賭錢輸了,他差點工作沒了,他離婚了。
他開始讓帶病的姑姑一遍一遍的難過。他甚至厭煩了姑姑一句句的嘮叨,開始連電話都懶得給姑姑打。
姑姑終于沒能躲過病魔的召喚,姑姑住進了醫(yī)院里,姑姑已經(jīng)消瘦的面目全非,姑姑的頭發(fā)因為化療也早已脫落殆盡。
姑姑在病床上向自己伸出了手,輕輕地呼喚著自己的小名,流著淚要已經(jīng)長大的男孩趕緊去見她最后一面。
我努力地去抓姑姑那伸過來的手,使勁使勁地抬起胳膊想要去夠到那只手。可什么東西死死地拽住了我的胳膊,怎么抬也抬不起來。
我猛地掙開了眼,直到看清黑暗里窗外夏夜的星光才明白剛剛是做了一個夢。
拽住自己胳膊的是病床上那無情的綁帶。臉上涼涼的是自己真真實實的淚水。
“你睡著了嗎?”病床靠腳的那邊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聽起來還有點耳熟。
“還沒呢,才11點,有點睡不著?!本驮谖易屑毞直嬷钦l在說話的時候,另一個一樣有點熟悉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你說今天田主任為什么這么生氣???也不知道這34床怎么得罪他了。”原來那個大海龜姓田啊。
“就是的啊,平時也不是沒有病人進過醫(yī)生辦公室,都沒見他發(fā)這么大火。”
這兩個正在談?wù)撐业娜耸墙裉飚敯嗟牧x工,而且正好是哪天幫何慧送我上來的那兩個。我回憶起了他們兩個的聲音。
“你說34床今天怎么突然又鬧騰起來了。這段時間他不是恢復(fù)的挺好的嘛?!眱蓚€人繼續(xù)著他們的談話。
“誰知道呢,你說他是不是知道送他來的那女的聯(lián)系不上了。那女的好像就陪護了他兩三天?!?p> “正常,得了這病,就是媳婦跑了的也不是沒有,更何況是他女朋友,還那么年輕。聽說還是大學(xué)生呢?!?p> “也是,那女的也算挺講究了,還給他交了住院押金,聽說按療養(yǎng)一個月的交的呢。”
交了一個月的?何慧臨走給我交了一個月的錢嗎?我有些懵住了,她哪來的錢?
“再鬧你說34床是不是得轉(zhuǎn)到??漆t(yī)院去了?聽他女朋友說他在家就鬧得挺兇的,而且都不是一天兩天了。”
“不能,聯(lián)系不上他監(jiān)護人,不能轉(zhuǎn)院。剛來那天我還以為他就是喝多了呢。你說這么多天他也沒鬧啊?!?p> “就是,我也以為他沒他女朋友說的那么嚴重呢,看來還真得住上個把月的。就是不知道到時候能不能聯(lián)系上他的家里人?!?p> “那倒沒事,和送他來的警察一聯(lián)系就找到他家了。聽說他家里也沒什么人了。也怪可憐的。”
“咱這可憐的病人見得多了。被扔這的他又不是頭一個?!?p> “你小點聲,看看可別把他吵醒了?!焙诎档牟》坷飩鱽砹擞腥似鹕淼穆曇?。
我趕緊閉上了眼,靜靜地躺好一動不動。
“沒事,睡得正香呢,鬧騰那么半天估計得睡到明天早上了。都多余讓咱倆來看著他。”起身的哪個人好像又回到了他剛才的位置。
“這夜班鬧的,都讓34床給攪得不得安寧?!?p> “知足吧,他要像頭一天來那樣,咱倆一宿都別想消停了?!?p> 兩個人不再說話,好像都慢慢地打起了盹兒。不一會還傳來了輕輕的鼾聲。
我卻怎么也睡不著了。何慧和醫(yī)生說了我什么?居然讓我要住一個月。住一個月我會不會真得瘋掉啊。
何慧到底給我交了多少錢,這些錢都是哪來的的呢?這小妮子看著柔柔弱弱,辦起事來還真是不簡單啊。
真好笑,原來這事早就脫離了我的控制了啊。那句話說的真對,你以為你在看風(fēng)景,其實是看風(fēng)景的人在看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