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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齋姑娘

48章 穿針

紅塵齋姑娘 吳極限 2111 2020-04-11 07:30:00

  這是一塊灰白色的河里常見的石頭,可上面天然的圖案太實在讓人驚奇。

  圖案一看就是一尊觀音菩薩盤坐在蓮花上的像,五官、四肢、身材栩栩如生,菩薩雙手合掌于胸前,神態(tài)自然親切,莊嚴中透出一絲微笑,雙唇微啟,仿佛正在教誨信眾。

  汪元貞見王惠貞看呆了,她笑笑說:“惠貞姐,象吧?”

  王惠貞:“簡直太象了,就象是有人專門畫上去的樣,比寺院里的菩薩像還象?!?p>  汪元貞接過這石頭,把它舉過頭頂,安放到固定在墻壁上的神龕上的一木頭底座上,恭恭敬敬地對著這菩薩像行了個禮。

  汪元貞說:“我有心事的時候我就對著這尊觀音菩薩念經(jīng),向菩薩訴說,惠貞姐,你有心事的時候怎么辦呢?你有睡不著覺的時候嗎?”

  王惠貞笑了笑說:“誰人沒有心事呢?我有心事的時候我就看天上的云,那云有的也很象菩薩,有的象人,有的象樹,反正只要你想找,地上有的東西云里都能找得到?!?p>  汪元貞:“那要是晚上在屋里,沒有云了你看什么,睡不著覺你怎么辦?”

  王惠貞:“我多數(shù)時候都是白天做事做疲乏了,晚上挨床一會兒就睡著了,要是睡不著我就穿針。”

  “穿針?”汪元貞不解地瞪大了眼睛。

  王惠貞笑著說:“是啊,穿針,你拿針線來我教你。”

  汪元貞很快找來針線,說:“穿針誰不會?還要學(xué)?”

  王惠貞:“你穿個給我看?!?p>  汪元貞靠近油燈,左手捏針,右手捏線,很快就把線穿進了針眼兒里,她把針線朝王惠貞一亮,說:“三歲小孩兒都會。”

  王惠貞說:“你再把線抽出來?!?p>  汪元貞很快把線從錢里拉了出來,這時,王惠貞“噗”一下吹滅了燈,說:“你再穿?!?p>  汪元貞驚訝地說:“惠貞姐你真會開玩笑,你吹了燈,我看都看不見了,怎么穿呀?”

  王惠貞說:“你把針線給我?!蓖粼懨厌樉€遞到了王惠貞手上。

  不多會兒,王惠貞說:“你再把燈點上。”

  劉葉貞重新把燈點亮?xí)r,她驚訝地看見王惠貞手上的針和線已經(jīng)穿上了,她驚喜地問:“惠貞姐,你怎么會能不看也穿得上?太神了,有菩薩幫你吧?”

  王惠貞說:“是有菩薩幫我,菩薩就在這里?!彼f著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菩薩就在心里,只要用了心,不用眼也能把線穿上,這是宋大孃告訴我的。我剛開始練時也不相信自己能做到,后來,我真的做到了,睡不著時就這樣穿針,一根線上穿多個針,穿著穿著就困了,一倒頭就睡著,夢都不做一個,一覺睡到起床?!?p>  “真是個好辦法,我也要練練這個?!蓖粼懻f。

  王惠貞:“你也要練穿針?你給我說說,你為什么就當了齋姑娘?”

  “唉!”汪元貞長嘆一聲,說:“我從小就害怕見到血,小時,我媽殺雞時,我要跑到外面去躲好長時間,現(xiàn)在家里殺雞殺豬時我也要躲遠遠的。那次見到我表姐生孩子時,我嚇壞了,我不想生孩子,不想結(jié)婚。還有,我爹也不想讓我出嫁,父母也想讓我當齋姑娘,我就當了?!?p>  王惠貞:“如果不是你自己愿意,最好不要走這條路,這不是一條好走的路?!?p>  汪元貞:“我也想了好長時間,最后這主意是我自己拿的,是我自己愿意的,我知道這條路不容易,可這金谷壩那么多齋姑娘都能走,我想我也能走下去?!?p>  汪元貞說到這里,她突然臉紅了起來,看了看王惠貞,又突然一口吹滅了燈,拉著王惠貞的胳膊慢慢移到床沿坐下,她小聲說:“惠貞姐,你想過嗎?”

  “想過什么?”王惠貞不解地問。

  “想——想——過——男——人——嗎?”汪元貞的聲音在發(fā)抖,這幾個字是她從牙縫里一個一個使勁擠出來的,仿佛費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你這丫頭!”王惠貞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額頭,什么也沒說,兩人都沉默了,仿佛她們倆不小心碰觸到了一只蝎子,不敢再碰一下,生怕被這蝎子咬上一口。

  夜色中的空氣在她們的沉默中凝固了。

  過了好一陣,王惠貞才說:“我們是姐妹,我也不瞞你,要說沒想過,那是假話。我想過,在當齋姑娘以前,第一次身上來紅時,我媽告訴我什么是女人,什么是男人,女人為什么能生娃,她說男人和女人就象骨頭和肉,天生就在一起的,誰也離不開誰。”

  “從那以后我就胡思亂想,想以后我會嫁到什么地方,我的男人會是什么樣,我的孩子會是什么樣的?我會有多少子女,多少孫子。”

  “有時——有時想這些想得也睡不著,有時想象中的那個人會來到我的夢里面。其實蒼蠅蚊子雞鴨豬狗都想公母相配,人哪有不想的呢?可是,自從當了齋姑娘后,我知道,我不能再有那些胡思亂想,我要把那骨頭從我的肉里剔出去,哪怕流再多的血,也要剔出去。”

  “從此以后,對我來說,男人就只是影子,只是屬于別的女人兩個字罷了。有時,這個影子這兩個字也會飄到我的眼前,也會鉆進我的夢里,我就把它趕走。要是趕不走我就拿針刺它,我穿針,穿著穿著它就走了,覺也睡得安穩(wěn)了?!?p>  王惠貞的這些話,輕得象游絲,從她輕啟的唇間游到屋內(nèi)凝滯的空氣里,消散于靜謐的夜色中,仿佛這游絲從來就沒存在過。

  汪元貞說:“我原來也想,可自從見了我表姐生孩子后,我就不敢想了,現(xiàn)在,我真的不想那些了,也沒有人走到我的夢里來,倒是有時候有血流到我的夢里來,把我嚇醒了?!?p>  兩個齋姑娘躺在床上,你幾句我?guī)拙涞亓?,也不知何時,兩人都沒了聲音,進入了恬靜的夢鄉(xiāng)。

  第二天一早,王惠貞就離開了汪元貞家,她要趕回家,這兩天就該殺年豬了,還要給全家人做身新衣服,家里做大掃除,腌制火腿,做糕糖,要過年了,有的是事情忙。

  她邊走邊在心里盤算著要做的事情,一不留神,差點就撞上對面走來的一個人,再一看這人,她本能地叫出聲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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